静街

        冬日里的阳光一向灿烂，偶尔还能令人感到温热流动。这几天更是如此，它不仅仅满足于散落大地，还努力地从楼层中挤过，被晶亮的玻璃反弹，穿过树影，以至于坚硬的柏油路上处处泛着光泽。车辆和行人寥落，马路也就宽了，不见了红绿灯下的车水马龙。就只剩下斑马线和一道道标线还兀自横亘，守望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正如无数缩在家中，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的人们，离不开，逃不掉。

        当新年的喜悦渐渐归于平静，不安的躁动便伺机而行。人们的欢跃与沉沦似乎很容易为外界所左右，所以街墙上印着斜阳下寥寥无几的人影。当事物的变化超出评头论足的范围后，寂静便漫延开来，在每份喧嚣中散播，在每句话语中四溢，在每个人心底爆炸。

        如今这座两山之间的城，午后的光影也许是街巷最静美的时分。远山绵亘蜿蜒的重影给城中的人们留下一圈圈光晕，两山仿佛磁铁似的相互吸引，挤压的这座城里带着口罩匆匆行路的人们更是气如游丝，这才迎来了难遇的沉寂。这番宁静，我在河西走廊也曾领略过，大西北地广人稀，旅人也不多，阳光的明丽不会被过多的建筑物和人群层层过滤。在一些小镇里，笔直的大道中空无一物，宽阔的街道简直就像是为徐行的光准备的，清冽的风不时疾驰而过，倒也扫不下几片干枯褶皱的秋叶，也许只能拂起一些尘埃。都说光是万物之本，只有到这时，仰首合目，感受微光划过肌肤的每一寸，直至心神在一片宁静祥和中感到柔和温暖……可归根到底，西北小镇的静，是自然的，是安稳的，与一座座平和表面下暗流涌动的城，还是有些区别。

        很快，外街路灯灰黄摇曳的光与室内的温热糅杂融化在一起不分彼此，于是乎窗外浓郁的夜色成了城市的主人。也许是物极必反，面前墨色不减，我的眼底却愈发映出洁白。那是一种近乎苍白的洁白，也是一种光芒四射的洁白，她仿佛在生活中并不常见，因为她并不是一尘不染如悠然干净的云，反之，她沾染了很多，多到甚至令自己微微泛着血色。是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如今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标语：“众志成城，力克难关！”是洁白醒目的大字，呕心沥血，血染白褂是大字下触目惊心的殷红。

        夜色依旧沉重，但远方的人，都将思念留在日出之际的地平线。

                                  ——记于全国闭关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