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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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年中旬,我在认识一个大姐,70后,生活在某西北城市,平时里写写文学相关的文章,自己运营一个头条号,看得人不多,但是自己乐在其中。她为人比较随和,也还算乐观,喜欢文学、热爱生活。文章写的很不错,和我一样写一些书评之类的东西。10月份的一天,她微信找我,说自己的的头条账号出了点问题,知道我是做IT的让我帮看看。
她发来几段长语音,说自己在头条号上发文章可以发,但是有网友评论,她评论网友的评论,只有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她找了一个外地的朋友,把自己的账号给了那个朋友试,结果那个朋友可以,但是她怎么试都不行。联系了客服,也都是给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听了她的讲述,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我不好意思说,觉得有些残忍。我给了她一个排查问题的方法,也暗示了问题的原因。
我告诉她让她先找几个本地朋友,让他们用自己的设备试下,如果不行,再找几个外地朋友试下。之后我也没敢再多说什么了。
结果,不出所料。
一个中年女性,平日里读读书,写写文章,多么好的事情。阅读和写作,是她的热爱所在,也花了很多心血和精力在里面,文章我也都读过,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但是莫须有的罪名就降落在身上。我感到痛心,尝试安慰,告诉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后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充实自己,账号迟早会恢复之类。没想到她是出奇的平静,说没什么,自己刚好能够休息下,看看自己买的书。
对她来说,原本身体已经被束缚了,现在心灵也不能有个出口。好在她足够乐观和豁达,或许也是见得多了,毕竟身处此地。
22年下半年发生很多事,上面提到的这个,是我觉得还能说说的,还有很多不大能说的事,更令人气愤和心痛。对不起,我不敢大声。但是全国各地,相信各位或多或少都有所体会,而当下在气愤和心痛之余,"文化"这个词更为迫切的需要被我们拿出来强调。
文化,本应该是一个动词,应该拆开来讲。“文”是一种关系,我和你,你和他,企业对员工,国家对民众。是一种彼此相处打交道的方式。中国很早就有了这个概念,周公制礼作乐,这个“礼”,就是文。“文”则是相对于“武”提出的。周建立政权之时,施行的是军事殖民,那么也就面临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武化事件,所以周公为了安定天下“制礼”。告知民众,我们大家要放弃武的关系,约定文的关系。
“武”是什么呢?只要我的力气大、实力强,你面前的面包我抢过来,你的饭碗我摔碎了给别人。以力量定胜负,或者力量小的就要服从力量大的等等。这是“武”。
“化”又是什么呢?我们常讲,把什么东西,融化到什么东西里,“融化在血液里,落实在行动上。” 它不是血液里本来就有的东西,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融化进去?因为它是后天的,不是先天的。“文”也不是我们的本能,而是后天的一种规定。我们讲春风化雨,把世间万物都浸湿了,一举一动,所有的细节、行为,都自觉的按照“文”的方式去处理,这就是“化”。
既然文化是后天的,那么是谁推动我们的呢?是教育,还有整个国家的意识形态。到了春秋晚期,孔子常常说很久没有梦到周公了,心里不踏实。为什么?因为孔子的那个时代,社会又渐渐开始武化了起来,春秋晚期到战国,“武”的程度越来越强。孔子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不幸的是他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武”的时代。国家把民众文化的不错,但是国家自己不文化,那么文化就变成一种国家向下实施武化统治的一个手段了,这就变了味儿了。
文化在中国传统认识里,有很高的地位。我们翻看历史年表,常常看到文帝、文宗,或者武帝。在中国传统认识里,“文”比“武”高,所以这些个帝王,无论他生前做了多少“武”的事情,死之后都希望后世给他一个“文”的标签。
唐太宗死之前,对他小舅子长孙无忌嘱咐:我死以后,你们给我的号要是“文”,不要“武”。按理说,唐太宗的“武”功非常强,整个大唐江山就是他凭借自己的“武”功打下来的。但是唐太宗死之前关心的是:不要给我“武”这个标签,不要用打天下那点儿事情说我。
我们现在的意识里,说一个人有文化,常常是指他有知识。但在中国传统里,文化并不是一种知识,只是一种处世的方式。我们现在身边有很多“没知识的文化人”和“有知识的武化人”。我奶奶已经去世了,她不识字,按理说是个“文盲”。
有一次,我家的宅基地被一个地产开发商占用了十几平米,最后赔的钱比约定的少了。我奶奶一辈子勤俭持家,哪受得了这个,过去理论,理论过程中她说了一句话:“我没读过书,但是我知道堂堂正正做人。” 这意思就是我没有知识,但是我按照文化的关系处理事情。
但是如果,你按文化的关系和一个武化人打交道的时候,文化就显得不那么管用了。这就是为什么要“化”的原因,要尽可能的使每一个角落和细节都被覆盖,这样才不会导致文化的反转。文化和武化打交道的结果就是,文化败下阵来,之后慢慢的转向武化,因为文化解决不了问题了。我奶奶后来也没把那部分没赔的钱拿回来,之后她偶尔也开始骂大街了。这是个恶性循环。
刚才说企业以及国家等等集体,也是文化的参与者。集体在文化过程中的作用相当重要。人类是个群居动物,受集体的意识形态左右很重,集体应该以文化的方式去领导个人,反之集体如果用武化的方式去领导个人,那迟早会导致集体辛辛苦苦建立的秩序被打破。文化是后天的,是被赋予的,那集体的文化又是谁赋予的呢?是历史,如果集体无视历史,那武化的统治就开始了,这种方式最终往往不会有好结果。集体的文化是一个自觉的过程,不像个人那样,有人要求。
秦朝在中国历史上算得上是个武化的代表,秦在战国前中期,并不算很出类拔萃的国家,秦孝公时期的商鞅变法是秦走向强大的一个拐点。战国社会是一个极端武化的社会,从上而下都是。而商鞅变法的核心思想是:重刑、弱民、抑商和禁旅。这四个思想,无一不是为了加强武化而设置的。商鞅变法开始后的十年,《史记》上是这么记载的:“民勇於公战,怯於私斗……”意思是说,百姓勇于为国作战,不敢再行私斗。发展到后来全民皆兵,国家成为了战争机器,为之后的统一奠定了基础。
秦统一后,依旧实施严格的刑罚制度,基本延续甚至巩固商鞅变法的武化道路,为了控制意识形态,实施了焚书坑儒等一系列的思想禁锢措施。到了秦二世,农民生活悲惨,穿牛马之衣,吃犬彘之食。最终陈胜、吴广等人揭竿而起,百姓纷纷响应,结束了秦王朝短短十四年的统一。
秦朝从本来武化的社会走出,底下的老百姓在战国这样一个环境下,早已被同化。秦统一后,以武制武,国家和百姓硬碰硬,这哪成。有以武制武的例子,那也就有以武制文的例子。刚刚说到的周王朝,在中后期就是典型的以武制文。
西周是中国文化的开始,夏商两朝都施行的武化统治,周公成为天下共主后,制礼作乐,将应该恪守的伦理道德制定为“周礼”,吩咐全国至上而下、大小事务都要以“周礼”为标准,“周礼”的核心思想是明德、慎罚、保民的德治思想。中华文化一直以周孔并称,其实就表明了周公和孔子一脉相承的关系。周王朝在周公制定的制度下很快变走向了繁荣,也为国家奠定了很好的文化基础。
周王朝实行宗法分封制度,一开始是为了通过血缘宗亲关系,更好的稳固对诸侯国的统治,后来,血缘宗亲关系逐渐淡化,那周王朝的统治根本其实就是“周礼”了。到了周厉王时期,他倒行逆施、残暴不仁,百姓颇有怨言。后来周厉王听不得这个,他开始在全国实施监控政策,只要敢抱怨,说我不好,一经发现立即处死,从此那就没人敢说话了。直到我们熟悉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西周王朝算是彻底走上了灭亡的道路。
从周厉王到西周灭亡之间,西周依然持续了近百年的统治,整个周王朝,从周厉王开始之后都是武化统治,或者说是被文化包装的武化统治。
之后东周持续了五百多年,期间各个诸侯国战争不断,但在中前期却没有哪个诸侯国说我就是王了,我就是天下共主,大家都来拜我,顶多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你说你是天下共主,那么大家就会说你破坏了“礼”的制度,这在当时可是个大帽子。而底层社会,民不聊生,却也不会有人说我就反了。
在西周建立的“周礼”之下,百姓们被文化的程度比较高,到周王朝的中后期,周厉王执政后,就形成了以武制文的局面。在这种社会局面下,文化是武化统治的一个工具,百姓们不敢说话,因为从小受到“周礼”的教育,什么事情也能忍则忍了,国家呢?一方面宣传文化,一方面实施武化。在以武制文的社会下,百姓蒙受的苦难,远比以武制武的社会要强烈得多,持续的时间也长,这些百姓的苦难也是历史很少去记录的。
而以武制文的后果就是本来被文化的百姓们逐渐的转向武化,纵然“周礼”所造成的文化程度很深,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整个社会情绪自上而下的影响,文化的转向总会到来。东周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名存实亡后,还是走向了灭亡。
无论是集体对集体,集体对个人,还是个人对集体,个人对个人,武化终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圈里蒙眼拉磨的驴是比草原上的马要安全的多了,那让驴蒙眼拉磨的人是武化人还是文化人呢?
救救孩子……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