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匚子精品散文《寒秋夜雨》

　　夜里下了一场雨，是很普通的秋雨。听见下雨的我趴到了窗边，向窗外望去：外边是黑洞洞的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弱的路灯光，那些微弱的光也只能照亮它附近的一小片区域，然后就全是沉入黑暗的死寂。我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嘀嗒嘀嗒的声音。

　　起初我的心里很乱，一边听雨又一边想着各样的事情，在烦躁的大脑里，雨声便显得刺耳。我尝试调整自己的心态，让思绪渐渐平稳了下来，然后又去感受——这规律的雨声里有些不寻常，不只是嘀嗒嘀嗒，似乎还有涑拉涑拉的声音。那是什么？我估计着，那是雨打树叶的声音。

　　于是我知道了，那黑暗里还有树。

　　既有树，那必然会有花，兴许还会有凉亭——虽然我每天都能看到这些，可他们在秋夜的雨中更能给人想象的空间。那会是些什么树？银杏树。那会是些什么花？菊花。那会是些什么凉亭？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雕梁画栋就是了。想到这里，我觉得这寒秋夜雨充满了生机。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窗外的景色不是黑暗了，它变得格外清晰。这是他人无法理解的一种别样的趣味，就像天才通常不能被普通人理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乐趣是如此之大，也难怪有人能写出“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景象。

　　忽然，一束强光照下。我想象中的景色将它的真实面貌展现了出来。那于我的揣测并不相同，或者说是完全不一样。树上的叶子已经不剩下几片；秋菊被雨洗濯得澄澈干净；还有凉亭，这座凉亭已经很旧了，大理石被越侵蚀、越磨砺越有味道。虽然不是被牵牛花和爬山虎覆满，但极致的简约也是一种时尚的风格。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最重要的是雨，是绵不绝、凉彻骨的秋雨。秋雨宣告着生命的凋零，每下一场秋雨天就会寒冷一分。可这又怎样呢？难道秋雨不美吗？

　　我对秋雨的理解与常人不同，虽然秋雨象征着凋零，但凋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好的重生。就像小孩子换牙，只有乳牙掉了，更坚硬的牙才会长出来。虽然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但只有经历过漫长痛苦的人才会感受到希望的甜美。所以秋雨是美的，它帮助树筛选走了老叶子；它帮助菊花洗濯得更加纯净；它帮助凉亭增加岁月的韵味……

　　我拿了伞，想要出去近距离感受这同时象征着希望与凋零的秋雨。雨打到手上，凉滋滋的，其实很舒服。在路灯的照耀中，一丝丝的雨滴不断落下。正好微弱的灯光晕开，配上如线般细长的雨，精美得就像是一幅艺术品。这种享受，其他人约莫只能在照片中感受了吧，或者是油画一类的东西。而我现在如此真实地站在艺术面前，想把它留下来。我选择文字，因为只有文字可以将如此细腻的感情传达到位。这是不同于颜料与音调的独特构成，是它们无法理解的概念，只有在文字的特定条件下，它才能成立。

　　此时我的眼中突然多了些咸水。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明白，没有由头的泪，只会为完美流下，就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