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

那村,那人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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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载光阴,倏忽而过。

从八岁那年离开故乡至今,已有十四年之久。故乡的人和事已淡出我生命多年。而那些模糊的记忆却化成一缕缕青烟,弥漫在我心头。

八岁那年我救过一个女孩的命。她是我三奶奶的孙女。

三奶奶一辈子要强,做事利索,王熙凤似的人物。村里人提起她,都说是个厉害人物。然而,她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成天在外面惹祸,闯了祸。常常要三奶奶给他“擦屁股”。赔礼,道歉,说好话,有时甚至还要亲自上门下跪给人赔罪。

她死在一个清晨,脑溢血。毫无征兆。听说她是让她儿子气死的。下葬那天,按村里的习俗是需要请客的。

 说来也荒谬,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嬉闹。哀婉的喇叭声到成了一种别扭的存在。

席间,三奶奶的孙女,拉着我和雪去钓虾,非要个装虾的容器,便回家拿了个窄口碗。刚要装,她突然一顿,说:“这像是我奶奶用过的要洗洗。”

说着,便下河去洗,结果脚踩到了瓦片,沾了水的瓦片特别滑,果然她惊呼着落进了水里。我傻了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只见她上下挥舞的胳膊。来不及想,我本能地冲上前抓住她的胳膊。

可落水的人,力气大的惊人,我被拉得直往前冲,眼见着快被拉进水里了。雪忙上前一个手拉住我,另一手抓着河边的一颗小树。这才合力将她拉上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前后不过短短几十秒。如今想起来,若不是我们三人都有这段记忆,我甚至都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后来,村里有个说法,说是三奶奶舍不得孙女要带她走。可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她与我同年,也有着相同的成长背景。与其他留守儿童不同,我们是父母离异的。九十年代初,离婚在我们那个偏远的村落,仍是一件稀有的事,所以难免会让我们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自然也亲近些。

可是后来,我们随外公外婆去了云南,老家的这些人和事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

      再一次见到她,是高二那年。

那时,我们已经搬进了城里。她随她爸爸过来这边喝喜酒,赶不及回去便在我们家里住一宿。

  那是一个让我震惊的夜晚。

  她从躺下开始便一直在叹气,我至今都还记得那种叹息声,好陌生。沉重地完全不像是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口中发出来的。

接着她便开始自言自语,一会儿,说她要去死,说活着好累。一会儿,又说让我们不要理这个,不要跟那个说话,他们会瞧不起你。一会儿又说,她爸爸每天晚上守着她,拍她出去上网。之后,又回到之前说的话:“我真应该去死。”

 我在被子里推了雪一下,示意她,她也觉得不对劲。我们从开始的劝几句,到后来完全插不进话,更不知到说什么。

 忘了那天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清晨,她爸爸接她走了。

几天后,她又来了一次。我们在上学,她来家里外公给开的门。外公说,她一开口便找外公借钱,说是我们的表妹。外公都没见过她,觉得莫名其妙,说:“我哪有什么钱。”打发她走了。

自此后,直到现在,我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听说她爸妈复婚了,又生了个弟弟。说孩子出生的时候,她看着那个孩子冷笑。亲戚们说她不省事。

可我听了,却是心疼她。这是人心底一种极大的荒凉。

   父母生了不养,长坏了就再生一个。是啊,总得有个自己养老吧。

 可那个“长坏”了的孩子呢,她怎么办?她成长路上那些阴影,谁造成的?她心底的荒凉,又有谁来填补呢?

 有好几次,我回到老家,有意无意去打探她的消息。换来的只有“离家出走”四个字。后来几乎没有听到人提起过她。即便提,也是被当成一个反面教材。

倒是有一次,奶奶突然向我打听她的下落,奶奶以为她会和我联系,说毕竟我救过她的命。我说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奶奶说是她爸爸要把她找回来去医院检查艾滋。

她后来那个弟弟,我见过一次。偶然在路上撞见,她妈妈教那孩子喊我,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一张和她很像的脸。

我后来在想,如果村里老人们的说法成立。三奶奶大概是知道她走了,那个孩子将不好过,故而想把她带走。如若当时真的走了,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磨难了呢。

 生活总是这么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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