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城
“呼，终于到云州城了，累死我了。然儿，我们就下山画幅画用得着拿这么多东西吗？”那被唤尘儿的小童满头大汗背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得问。
反观他身旁一身布衣，不顾秋风瑟瑟摇着扇子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说：“你以为这画那么好画啊，咱们须得寄人篱下住一阵呢，又不好总占人便宜，东西怎么能不拿全？”
尘儿无奈地摇摇头，擦了把汗道：“好吧好吧，咱们快走吧。”
还未进这云州城便听得熙熙攘攘，小商小贩叫卖之声四起，进得门来果真是繁华异常，绝非山下小镇可比。
尘儿不禁左顾右盼，叹道：“这大城市果然非同一般，离山上也不过大半天路程，我竟从来没来过。然儿，你来过没有啊？”
“诶？”许久不得回应，待他回过头来，早已不见然儿身影。
尘儿暗叹口气，四下寻望，果听然儿正在不远处唤他：“尘儿，给我换个酒壶吧，那个葫芦都漏了！”原来是在个卖酒壶的小摊前手里拿了个酒壶不肯走。
那葫芦也确已用了好些年，早看不出当初的样子了，以新换旧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某然两手空空使唤孩童这番做派依常理而论着实有些不堪，路过的行人多已露出嫌弃之色。倒是尘儿不觉有他，又似是见怪不怪，走到近来掏出钱袋，换来了酒壶。
未待尘儿将新壶装进包裹，然儿早已窜至另一摊位前，正拿着块儿手帕跟他挥着。
尘儿不禁又叹了口气，摇着头跟了过去。
“尘儿，你看这几块手帕还不赖啊。下了山就是进了江湖，所谓行侠仗义，肝胆相照，劫富济贫，郎才女貌...咳咳，总之，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这个是行侠仗义必备之物，务必要买的。”
尘儿听着他的胡言乱语，面无表情，把他跟那帕子扯开，淡然道：“花了银两买这些，可就买不了多少酒了。”
然儿闻言一愣，眼珠转了两转，打定了主意般暗暗点了点头，随即掏出折扇纵立街旁，面上全无适才轻浮嬉笑之态，鬓旁两缕青丝随风轻荡，虽着麻衣，却竟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排场。
这时听得身后传来敲锣声，“铛！铛！都退到一边而去，尚书大人来了！铛！铛！”只见一堆官兵抬着豪华的大轿，好不气派。
百姓们纷纷急忙让道，小贩们赶紧向后撤摊子，东西撒了一地也不敢捡。轿子过去之后，四下尽是议论之声。
“不愧是尚书大人，好大的气派啊。”
“穆家本来就是城里的书香门第，豪门大户，出个尚书也不奇怪。”
“他堂堂尚书不好好待在皇城，跑回云州城在我们老百姓面前显摆什么。”
“你没听说嘛，他可失宠了，皇上有意让他这次回乡省亲就此辞官呢！”
“你看人家这风光劲儿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伴君如伴虎啊！”
尘儿听到疑惑之处，正待回头问然儿，却看某然依旧一副道骨仙风若有所思的表情，撇了撇嘴，碰了他一下：“喂！我说，装够了没有啊？”
然儿处变不惊，四下一瞥，并无人注意，便立马恢复常态：眉毛先是一弯，随即眼角细微的皱纹随着笑声一并而来，衬着一身麻衣，便好似一久旱逢甘霖的老农，只是多了几分从容与潇洒。
好景不长，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堆人，很是热闹，然儿果不其然嚷嚷道：“你看！那儿好热闹，咱们也凑凑热闹去！”说完就又跑了。
尘儿无法，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然儿七挤八挤得挤到前面，难为尘儿背着一大堆行李也得跟着挤。大家都围在个装饰喜庆的绣楼跟前，原来是个城里的富户给女儿招亲呢。
“听说李大富的女儿很是美貌！谁娶了她可有福了。”
“我怎么听说他女儿是个丑八怪，要不然以他们的门第，用不着抛绣球招亲啊。”
“李大富家财万贯，光这陪嫁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就是丑八怪娶了也行啊。”
尘儿正听人们议论纷纷，却见然儿一脸兴奋，折扇摇的像是要起飞，自言自语道：“抛绣球招亲，这是多好的锻炼机会啊！正好尘儿也不小了，顺道还能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而且,有钱又怎么会缺……嘿嘿，真是一举三……两得啊！”
正说着只听人群里一片呐喊骚动，原来绣球已经抛下来了。可还没等尘儿看仔细，就见到然儿一张放大的笑脸，随即一个花球被塞入怀中。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恭喜你啊，我的好尘儿该成亲了！”
还没等他反应，一个大老爷也从楼上下来，对着众人道：“我李某言而有信，既已说无论年龄，无论贵贱，无论相貌，绣球抛给了谁，我就把女儿嫁给谁。现在这个小伙子拿到了绣球，我就把女儿嫁给他。三天之后完婚，请大家来喝喜酒！”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当然也夹杂着几句叫骂和怀疑。在这热热闹闹的气氛中，那李老爷已和然儿谈妥婚事。因那尚书府近日有所征召，届时城内达官显贵皆需出席，李老爷也在其列，便将成亲之日定于次日正午，越快越好。
尘儿身上的行李已被下人接去，更有几个下人带他住入厢房，好生伺候。一路上尘儿为解释自己是被“冤枉的”费尽口舌，但下人们除了几句“姑爷说笑了”、“姑爷好生休息”外便再不多言。
天色已晚，尘儿没有点灯，一个人躺在床上，自语道：“真是胡闹。为了有钱买酒，这家伙想都不想就把我出卖了。可怜我原来还替他买酒，真是以怨报德啊。”突然又想到然儿的“锻炼”之说，暗想：成亲娶妻，一定很是热闹吧。寺里的大小和尚虽有见多识广之人，但此事却是不曾涉足，故而自己从未耳闻。如今能见识见识倒也不赖。
看着窗外的几点明星，尘儿的心绪渐渐平静。不知不觉便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