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 道德经第十九章学习感悟

文 ／摄影：张慧姝

绝智弃辩，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慈孝。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也，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杨鹏校订版）

本章是老子针对上章描述的“大道废”之后出现的“知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慈孝。国家昏乱，有忠臣。”乱象开出的一剂药方，即：绝智弃辩，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其中的“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在第一次读到后，就觉得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并付诸实践。

经常听到周边的朋友同事说要减肥。一身的赘肉妨碍了美观，更是影响了身体的各项健康指标，种种显而易见的理由让减肥成为了势在必行。

但是对于不可见的“欲望”，当它在各种诱因之下逐渐成长，以至于膨胀到成为精神上的一种压力和负担时，是否想过也需要“减肥”呢？可惜的是，这种欲望往往在更优秀、更成功等堂皇的理由包装下，具有很好的伪装性，因此不会被视为“赘肉”。但其实，过多的欲望侵占了我们所拥有的各项有限且宝贵的资源：时间、精力、大脑容量，生命在消耗中换来的却未必是幸福感的提升。

《人类简史》的作者赫拉利说：快乐并不在于任何像是财富、健康甚至社群之类的客观条件，而在于客观条件和主观期望之间是否相符。这项基于广泛调研的研究成果，提醒我们要知足常乐，也进一步佐证了“少私寡欲”的重要性。

有一位我很敬重的长辈，曾经告诫我，人过中年，要开始学做减法。他自己也如此亲力亲为。一年四季，他总是深蓝色系的着装；身居高位，却很少应酬；也很少听说他去哪里旅游；朋友圈处于关闭状态。前段时间，喜闻他经年累月的钢笔画作已经集结出版并付梓面世，向他讨要亲笔签名本时，得知他已开始着手下一个十年计划，他的木构十年。他说那也是他由来已久的一项爱好，学生时代搭建模型的那种感觉非常美好，想法随着模型逐渐完善而变得清晰起来，仿若是在呈现一个创造的过程……现在所有的业余时间里，他都成了一名“木工”，自己设计、加工木材，每一个小小构件的一刨一刻，都凝结着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和缓缓流淌的时间。他向生活要的不多，为自己的人生做减法的念想让他幸运地没有成为“名利”的牺牲品。无论是投入地画，还是投入地刻、锯、刨，他始终在追逐着自己心中的那团爱好的“火”，让他的真性情从未失落，而他也在每一次的投入之中收获了满足与幸福。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当我这样和另一位朋友交流时，他反问我，难道是要去终南山当尼姑吗？或许，那些出家人“一箪食，一瓢饮”的清苦生活对于生活在现代都市的我们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至少可以用“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这面镜子来经常检查自己。老子说：“我恒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检，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就是每日检查自己的标准之一，给自己的欲望减减肥，其实这又何尝不是提高效率、反碎片化、幸福感的提升以及成为自己、做自己的有效路径？

“少”了才能集中精力。“少则得，多则惑”。很多高效的成功人士都说：真正的高效不在于你做什么，而在于你不做什么。朋友圈里经常有朋友分享优惠课程，每个课程都那么值得一听，去年的我就报了太多的网络课程，但是有三分之二的课程至今还没有去听。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与其泛读，不如精读，与其泛泛而听许多课程，不如仔细研读其中一门。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从个人修为的角度理解固然能得到许多感悟，给人生许多启发，但若换一个角度思考，倘若这种个人生活哲学在社会上广泛地认可并以政策制度的方式推行，大多数人都能够做到减少不必要的支出，过简朴的生活，那么这个社会上的许多行业，比如奢侈品行业、娱乐业、餐饮业，必将极大地萎缩，甚至崩溃，这样一来，社会生活究竟是变得更美好了还是衰败了呢？

杨鹏老师在课堂上提到了曼德维尔的《蜜蜂的寓言》，其中有这么一个故事：一群蜜蜂为了追求富裕的生活，大肆挥霍，结果这个蜂群很快兴旺起来。可后来，这群蜜蜂改变了习惯，放弃了奢侈的生活，崇尚节俭，结果却导致整个蜜蜂社会的衰败。

放纵个人的私欲，反而带来经济的繁荣；相反，若把这些私人的美德转化为国家的政策，就会窒息整个国家的经济活力，造成国家的衰败。这就是曼德维尔揭示的“悖论”，私欲的"恶之花"结出公共利益的善果，也是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的经济理论的雏形。其实，早在老子的《道德经》中就有了这样的思想。“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无论是“仁”还是“义”，无论是推行哪一种美德，把这种美德转化成一种政策一个制度去执行，在老子看来又如何比得上无为而治、道法自然的治国方式呢？

在无为而治的模式下，“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个人的各种欲望既促成了社会的发展，又会在市场中得到约束和平衡。假若君王用制度和政策在天下普遍推行“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的道德观生活观，企图建立一种充满美德的理想社会，最终收获的是真正的美德还是伪善的美德不得而知，即使终于成全了真正的美德，蜜蜂的寓言也为我们揭示了另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整个社会经济的衰败。

老子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美”与“善”，都属于主观判断的领域，普天下之人都统一执行一种标准，会对个人身上的“自然”及创造能力造成极大的扼杀，也是把权力的触角延伸到百姓日常生活的层面，恰恰更进一步地干预了百姓的日常生活。这种以“权力”作为支撑的管控，会扭曲正常的人性，会造成“大伪”、“六亲不和”等昏乱的场面，而且，君王的欲望在权力的支撑下会不断膨胀，没有边界，不受约束，成为社会更大的祸害。

杨鹏老师说，一部《道德经》，老子是对着君王朝廷讲话的……从个人修为和从对君王朝廷的角度来理解“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这句话，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答案。从对君王朝廷的角度看，“见素抱朴”指君王得敬重自然，尊重百姓身上的自然，不去干预百姓。“少私寡欲”，指君王朝廷的少私寡欲，就是轻徭薄赋，不去剥夺民众财富。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从个人修为的角度理解固然能得到许多启迪，但是，从对着君王朝廷讲话的角度来理解，才把这几章的内容连贯了起来，也更加佩服老子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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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学习感悟目录：

伪善的外衣 | 道德经第十八章学习感悟

我自然 | 道德经第十七章学习感悟

致虚极、守静笃、归根复命 | 道德经第十六章学习感悟

浊以静之徐清，安以动之徐生 | 道德经第十五章学习感悟

随而不见其后，迎而不见其首|道德经第十四章学习感悟

是宠辱若惊还是宠辱不惊？| 道德经第十三章学习感悟

五味与清欢 | 道德经第十二章学习感悟

有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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