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刚刚睡着,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很是欢快,但此刻对于我来说是多么不友好不和谐,我极不情愿地顺着铃声的方向摸去,迷迷糊糊地勉强睁开半只眼睛,屏幕显示是郭局的电话,人在床上顿时立了起来。
“喂,郭局,有什么事吗?”
“小白啊,接到紧急通知,县长一会儿要去狗场乡视察地质灾害情况,我们得提前赶去安排部署,十分钟后单位集中。”
每年五六月份,雨季总是如期而至,狗场乡地处高海拔,降雨量往往很大,这地方煤矿企业多,地质灾害严重,曾经出过事故。郭局始终最不放心,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往这地方跑。县长大人都不放心点名要去这地方看一看,难怪郭局这么坐立不安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都晚上九点半了,“大晚上黑灯瞎火还去看什么地质灾害呢,真是有病了,”我嘟哝到。昨晚熬夜打牌,好不容易能补个觉,又被揪去当临时工了,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急急忙忙套上衣裤,同时嘴里对打扰我美梦的郭局和县长狠狠地“问候”了一番。
匆忙收拾一下,“砰”地一声,故意用力带上门,便蹬蹬蹬窜下楼去了。
糟糕!外边淅淅沥沥下着雨呢,顾不上再上楼去拿伞,扣上连衣帽,便冒着雨朝着单位方向冲去。
我住的单位廉租房,离单位很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单位门口,不用想郭局肯定已经在单位等着的,为了便于开展工作,他干脆住在单位,楼上档案室旁边专门给他安排了一小间卧室,他是有名的工作狂,一个外地人,老婆孩子没在身边,人又年轻,一天精力充沛,甚至可以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又能持续战斗。
郭局总爱下乡,为此一些老同志怨言很大,拐弯抹角的说他瞎折腾,既然是单位一把手,负责开开会,统筹安排调度就行了,工作天天干,哪有一天干得完的。
下乡都上瘾了,时间长了单位上都怕陪他下乡,尽找各种理由避开,因为陪他下乡就意味着铁定要加班了,陪老婆孩子吃晚饭基本就泡汤了。
所以,郭局每次下乡首先都想到我,一来我也是个外地人,老婆孩子也在老家,和他同命相连,自然也就经常受连累了,虽然我只是个司机,今天周末还不是我值班,他也还是照例叫我。
赶到车队休息室推开门,房间里笼罩着浓浓的烟雾,眼睛都睁不开,烤火炉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郭局在里面来回踱步。
“小白,怎么那么磨磨蹭蹭的,现在才来?”说着,朝我扔来一幅车钥匙,夹起厚厚的公文包便出门了,我提着钥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
我最讨厌晚上开车的,特别是大晚上动车,视线不好容易犯困,开夜路很是累人,也很危险。现在马路上车辆稀稀疏疏的,街上基本看不到人影,雨越下越大,用力地拍打着车窗玻璃。郭局坐上副驾驶位,左手夹着烟,出神地看着前方,余光能感觉到他严峻的神态,一声不发,狭窄的汽车空间充斥着烟雾,都快让人窒息了,我也不敢多说什么,熟练地操作着汽车,找个时机“嗯”地清了一下嗓子,准备随时打破沉默的氛围。
“小白,开快点,要是县长比我们先前赶到,可就没法交差了。”
好一会儿,郭局终于开腔了,他的声音就像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我也下意识地加了加油门,轮子两边溅起水花,汽车瞬间淹没在高速公路上。
我总感觉右眼皮一直在跳,有不祥的预兆,虽然不愿继续这么想下去。雨也下得更猛烈了,定了一下神,双手紧了紧方向盘,眼睛也减少了眨眼的频次,心想还是慢一点吧,便轻轻地带了一下刹车,再急也要考虑到领导的安全,这是我们做司机最起码的本能。
灯光打到远方,仿佛尽头就是我们目的地,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孤独地驰骋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下狗场乡匝道的指示牌了,在下高速匝道的时候,同时迎面驶来一辆开着远光灯正在上高速的小汽车,我迅速切换近光灯,因为对方车速太快没有切换,顿时一片盲区,我下意识加重了刹车,弯道太大,路滑,再加上视线受阻,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车子打滑了,来不及多想,急忙调整方向盘,并一脚迅速踩死刹车。汽车前轮失去控制,郭局喊了一声小心,车子就已经撞到路边的护栏上,同时听见撞击车窗的闷响,是郭局头撞到车窗了。
“小白,你没事吧?”郭局焦急地问我,我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我没事儿,但确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郭局一手捂着头一边打开车门,我也跟着下了车查看车子情况,右前轮车胎爆了,车头被撞出了一个大坑,车灯也散架了。郭局右前额上有一道血口,应该是刚刚被撞到的。
“小白,快打开应急灯,设置警示牌,打电话给交警,然后到前面收费站等待交警来处理,我这边联系狗场乡国土所,让他们派人过来路上接我。”
说完,郭局拉开车门,顾不上处理头上的伤口,拿起公文包,顶着雨往收费站出口走去,影子渐渐拉长,不一会儿消失在了黑夜中。雨下得更瘆人了,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