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野谷子——第七章

第七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贾三的话引起李县令的强烈兴趣。凭着他二十年断案直觉,他认为寒守岁很有可能死于情杀。但断案讲究证据,他必须能拿出可靠的证据来,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第二天,李县令坐着马车,带着随从及仵作几人去了寒守岁的墓地。年关将近,天气奇寒,阴风阵阵扑面而来,让人身上不由起了一曾鸡皮疙瘩。李知县裹紧身上的披风,命令衙役们把坟墓打开。打开之前,怕惊扰了他的亡魂,李知县让人为寒守岁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开棺仪式。他亲自在坟前点燃了一把榆皮香,点燃了一堆纸铂贡品。他带领所有人站到坟前行了礼。他对寒守岁行了平辈的见面礼,让所有人都很感动。久未上山的乡民闻讯也赶到山顶看热闹。给死人开棺验尸,而且在死后十五年,的确让人吃惊不小。他们暗暗感叹,这个寒守岁真的不得好死啊!先是不明不白死了,他疯子娘到处告状,给他开棺验了一次尸体,也没说出个长长短短来;事情都过去十五年了,骨头都烂了,又开棺验尸,验哪门子尸啊?县太爷吃错药了?还是鬼魂附体,搞不清东西南北了?说是鬼魂附体也有可能,这个寒守岁应该是冤死的,这些年里净是搞鬼搞怪,吓死人了。但他应该也是一个好鬼,这么多年一直闹腾,但从来没有伤害人命,只是半夜鬼叫,听着怪吓人的。

仪式结束后,李县令才让人去刨开坟墓。

由于霜冻缘故,坟墓非常难刨开。坚硬的镐头刨在硬邦邦的土堆上,仿佛木棍戳在铁板上一样,只留下浅浅的一个小窝窝。负责刨土的衙役才二十郎当岁,浑身是劲,但这会累得汗流出来了,就是把坟墓无可奈何。这时乡民间有人窃窃私语道:“也许老寒不想让人打扰他的睡眠吧?”“什么话?他拜托老爷开棺验尸的!”另一人忙把先前的人怼回去了。人群静默,无人再开口说话。怒吼的西北风从山顶刀削一样刮擦而过,几乎把人们脸上的皮肤割出道道细小的血口子。人在狂风中立脚不稳,几欲被吹倒。

李县令也急了,换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来刨土,看着还没有先前那个年轻人有力度呢。他突然发现,坟顶干枯的野谷子随风“哗啦哗啦”响,像鬼哭,像狼嚎。

李县令有些恼怒,站在坟前,对着坟墓大声说道:“寒守岁啊,你装鬼弄神的要喊冤。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给你破案。你倒好,睡在坟墓里暖暖呵呵,我们都快冻死了。你不是有鬼有神的吗?来,来,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吧?”

他气的脸色铁青,右手食指直指坟墓,怒道:“要想尽快破案,你也要拿出诚意来。如果今天我不能给你开棺验尸,就要等明年春天或者夏天,冰霜化了才能来开棺。你不会又缠着我,不让本老爷安生吧?”

他做势要下山,边走边说:“你不化冰,我刨不动,只好离开!”

这时,蓦然从坟墓里冒出一股青烟,丝丝缕缕,化作一股麻花般的细绳,蛇一样蜿蜒伸展,扭扭曲曲,猛然缠住他迈开的双腿。一股至阴至寒之气从脚踝,直冲身体,到达四肢百骸,李县令再也动弹不得。不光衙役仵作们吓了一跳,光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吓坏了。这鬼也真大胆,大白天就跑出来吓人。听说,白天鬼出来,见了光会消融了外形。它在一群活人面前出现,定然损伤到至阴之气。没想到他会为了挽留李知县,竟然不惜牺牲他的魂魄,可见决心够大。

李知县蹙眉,不满地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先把这土层里的冰化掉。”

这股黑烟忽然调转了方向,松开李知县的双脚,又直接转回坟墓,绕着坟堆盘旋几圈,然后灵蛇一样钻回坟墓里。大家清晰地听见了冰块碎裂的声音。然后,一切又重新回归寂静。除了李县令外,大家都傻了眼,差点惊掉了下巴。我的乖乖呀,这是施法术吗?要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相信鬼神之法竟有如此玄妙。鬼真有办法啊!

惊呆的中年衙役,试探性地轻轻去刨地面,众人随着他的动作再一次惊呆了:“哎呀,冻化啦!”

只见衙役高高举起镐头,狠狠刨下去,一下刨出一个深坑来。土质松软如面粉,像春天刚刚化冻的土地一样松软。衙役毫不费力地就刨开了小小的坟堆,露出已经开始腐烂的棺木。大家精神高度紧张,断案的大幕已经徐徐拉开。

李县令非常高兴,怀着对死者的敬畏,他在棺木前再一次点燃了一柱榆木香,严肃地对着棺木说道:“老寒,希望你泉下有知,老爷我答应为你申冤,就一定尽力把真凶绳之以法。”

他句句铿锵有力,众人也是感动不已。看热闹的其中有寒守岁近门的族人,其中一个是他本族的叔叔,已经是头发胡须花白的老人。他听说有个清官要断当年的案子,激动地顾不得年老体弱,赶到这里来看审案。寒守岁家里人都死光了,爷儿俩死的不明不白,下场很悲惨。他眼见得侄子马上沉冤得雪,老人家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口里低声念叨着:“守岁啊,老爷马上还你真相啦!你在地下也安生吧!”

李县令下令,让人把棺材抬出墓坑,摆到开阔的地方。棺木毫不费力就打开了,众人都眼睛紧盯着死尸看。虽然是严寒的深冬,但刺鼻的尸臭还是扑面而来。怕有人会害怕,或者感染病毒,维持秩序的衙役将看热闹的众人,都赶到远远的坡下,不让他们围观。现场一下清静了好多。寒风凛冽的山顶,只有他们十几个官差站着,衣袂飘飘,如猎猎巾旗。

尸体腐烂得厉害,肉体几乎变成一个病菌微生物寄生的场所。尸体被抬出来,已经不能成为一体了,在搬动过程中,两条腿已经掉了。棺材里一滩浓绿的尸水,发出难闻的气味。尸体按照仵作要求,摆成一个人体样子。那时候没有口罩,仵作用一方毛巾遮了口鼻,示意大家靠后。几个衙役忙不迭地后退几步,离开尸体。但都眼不错珠地盯着看。

李县令也远远看着,吩咐仵作好好检查。十五年前已经解剖过内脏,当时开膛破肚,尸体感染严重,肚子上的皮肉以及内脏,已经被蛆虫给吃光了。胸口的骨骼还算完整。仵作的小徒弟紧张地在旁边伺候师傅,额头上冷汗直冒。这还是一个少年啊!

在尸体躯干上仔细检查一遍,没有外物镶嵌在体内。如果说是投毒吧,内脏没有了,不能判断;如果说是被外物击打致死吧,肉体都烂了,无从查起;这副尸体,除了骨骼完整外,其他部位几乎都烂了。这可怎么查呢?

人群中听说没发现致死伤,寒守岁的叔叔有些着急,跑到李县令面前磕了头,说道:“老爷,当年我家嫂确实说过,寒守岁老婆有相好的男人。虽然她痴傻,但我也听闻了些风言风语,都说那女人不正经。我也听闻老辈人说,有女人害死男人的,为了怕人发现外伤,就在头上扎铁钉子。小人斗胆,恳请老爷检查我侄子头顶,或者脑后,看有没有洋钉子?”

李县令示意仵作,检查尸体头顶和后脑勺。尸体头部腐烂较轻,毛发完整。仵作仔细摸过头皮,一寸寸检查,结束时失望地摇头。众人顿时情绪低落。这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老百姓长吁短叹。官差们虽然不敢抱怨,但山上滴水成冰,天寒地冻,他们身体都快冻僵了,案子却丝毫没有进展,怎不叫人着急上火?

冬天太阳下山早,眼看日头偏西,天色已晚。李县令忙吩咐众人,把尸体抬回村子,明天继续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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