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山纪行》

庚子年二月初七，置家已然一月有余，楼上几日春寒，但觉书乏其味，心室无敞亮。晨起懒观窗，早晴暖透双眸，遂悦，眠纱半日闲，待得午后余情，替吾把霉压。

未时一刻，始梳妆、描画眉，堪堪出门去。暖风迟日，阡陌交通，蔬食盎然，树影重阳，遂择一小路，观望四方，不禁喜上眉梢。

沿小路北行百余米，漫步田垄间，只见芳芜俱雜，枯败出新，始有春色可览。近村落，有农家村舍，鸡鸭成群，更有一懒猫，与吾对视三次有余，呼之唤之不理之，可怜可恨甚欢喜。又见芸薹连天，天缀碧蓝，绿叶黄花，色色斑斓。念想待至芸薹成熟之日，家家欢喜，盈盈酡颜，咂酒把油榨。此乃收获之时，亦是农家丰收之景也。

又东行，至老屋，有一小园，伴之十年有余。长居此，因而甚为欢喜。园中蔬食亦盎然，皆为老人亲手种植，食之自然可口，外出求学几载间，食髓知味，念念不忘。然园中桃枝残败，始有萌芽新抽，待桃花灼灼，风华落尽，犹赖有春桃，食之香脆甜蜜，几经能罢。

园后有一小池，萍花汀草，青苔绿藻附丽其上，塘边三两桃枝，亦含苞待放。侧有枇杷树，吾幼时偶然洒落，后经老人移养，今已亭亭如盖矣。与枇杷树并立有一芭蕉，忆得与旧时同。

园前一溏败荷，意以鱼儿窜动其间，然窥波纹荡漾，不见鱼身，许是虾虫觅食，偷得满塘阳光。念及去年旧归，南塘游鱼温泳，夏荷含玉，绿叶綴珠露，晚香袭透动灿阳。

再向北百余米，深涧出青松，群山聚流云。有云间水远，落瀑成泉；山林枯木，暖照春阳；溪桥石下，静水流深。行看石桥接两崖，冷壁栖残丫，偶有碎石堕纷纷，与溪水共赴沟壑，深崖至一流，未知源头何处去。

沿崖间小路西行数十米，梯连深山，远至云边，似可手摘日月，浅尝云团。缓坡上行，野花杂然间，鸟鸣丛林，但有群山孤鸿影，隐隐白云端，笑客远处来。又有黄牛半坡长啸，其一牛挣绳背索，似面吾驱驰而来。心下大骇，遂步步惊情，挽裙流星，吁吁不已。懒看半山腰，条牛逐孤客，一人一牛矣，莞笑尔。至山巅，乃分道而行，黄牛对山食春草，吾对黄牛席地瘫，孤倚一孤山，山中但有三两孤坟而已。

小憩一刻，又向北行，枯山沟水，泥泞满身，遂折取枝棒，拄杖而行。终登云端，群山远影皆在眸间，村舍高楼脚下长盘。仰可观炽日晕光衬云天，浩渺点点；俯可览长龙宿眠千万家，墟里孤烟。山与云与天与吾，皆在云端坐。

驻足三刻，难耐口干舌燥，余兴已了，遂返行。

归路心无牵绊，一刻便至山脚。又往西，欲看垂柳溪泉边，然柳枝可插，也堪频剪。旁有水仙悬崖开，难掩真颜。

返至溪边，脚力不济，似旧伤复发，遂于石上端坐小憩。然，难掩孩童本性，遂脱袜踩水，游戏一水间。春水气寒，石压脚心，更添三分舒适。

往南渐至老屋，屋宇已空，幸老人放置钥匙之所，全无更换，遂于篮边取得钥匙。进老屋，先寻一凉水，清澈可口，又剥两柑橘，甜嫩爽滑，为解馋而已。后扫屋除尘，甚是疲劳，忽听邻家老者，多言寻医，担心老者之余，遂登门拜访。

原家中老者与邻家二老俱在庭院，合力锯枯枝。樱树颓败，老木荒荒然，然则伴行十余年，曾，一树花开雪满院，三座落瀑樱桃山。吾实不忍，问其缘由，原是恐大树将倾，祸及邻屋，遂释怀。

辞别邻家与老屋，再南行归家。择另一小径，寻得梅花三两团簇开，玉瘦香浓，纤影盈袖，复有竹枝影沓来。过尽竹林，又见老者守枯塘，做一假人立田垄，以避飞鸟觅食鱼。

酉时三刻，至家，饮一快乐肥宅水，始执笔行文，挥洒成篇，记录此行。

晚间，同两岁小弟外出闲步，竟得深邃寰宇间，群星逐月，星河满汉，高楼挑墨，月盈西窗。深觉渝都罕有此景，或少能观瞻，恐难久存，深以为憾。

亥时正，落笔。

静待桃月花开，巳月灼灼，郁蒸华实，溽暑路北，初商习书，桂秋苦读，霜序孤寂，应钟沉淀，葭月全心，暮岁落尽，期得来年二月，如期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