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当歌,长歌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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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一生只为了演一个角色,当然也有些人,一生也只为了写一本书。若陈晓旭如此,王安忆亦是如此。“就像火,爱的明澈只建在错误和燃烧成灰烬的木头的美丽之上。”菲利普.雅各泰曾在诗集中这么写到,我感觉这句话用在王琦瑶身上再好不过,她并不贪财,并不恋慕金钱,她只是喜欢上层社会的时尚和优雅,喜欢舞会,喜欢用一长段接着一长段的情缘萦绕故事而已。然而三小姐终扬了尘,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在人间。

开篇的第一句话:站一个制高点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一笔带过的开场白,蕴藏着怎样的情愫与故事呢?从弄堂、流言、闺阁、鸽子再到王琦瑶,苏联文风的概述,有条不絮,景物描述细腻、到位,寻寻渐进地引出故事的主人公“王琦瑶”,旧上海弄堂的感动来自最为日常的情景,也来自小市民的情缘,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云水激荡般,撩起性感的裙摆,却无法撩开冰冷的肌肤。

《长恨歌》,讲述上海弄堂里的一女子---王琦瑶,从“沪上名媛”的闪亮登场到被人残害的狼狈落幕,她像是处于一个热闹舞池,在华丽的舞步的催促下与身边的人短暂的相识又分离,想要奋力抓住最后一个依靠却为此丢了性命,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始终与她命运的变换携伴前行的是上海这座城市的变迁,四十年的时光跨度足以是一座城市发送翻天覆地的变化,弄堂里巷看似盛不下这庞然大物,可它的触脚早已潜入王琦瑶生活的角角落落,牢牢地捆绑住了她。

“她不是舞台上的焦点那样将目光收拢,她不是强取豪夺式的,而是一点一滴,收割过的麦地里拾麦穗的,是好言好语有商量的,她像是和你谈心似的,争取这你的同情。”也似乎这样,她从相片里走出别样的美,从舞池里绽放着醉人的芬芳。程先生为她情迷一生,李主任为她倾尽云水激荡的世界,而她如行云似流水,在最美的年华里,用一个“等”字吟唱一生。在李主任遇难后,王琦瑶回到邬桥,在混沌中生出觉悟,无知达到有知,点点滴滴,仔仔细细度着。而这些举动似乎被外婆洞穿。书中说,“外婆的眼睛里有了活跃的光芒,她熄了香烟,指着舱外对王琦瑶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王琦瑶却置若罔闻。她的心不知去了哪里,她的心是打散了,溅得四面八方,哪一日再重新聚拢来,也不免是少了这一块,缺了那一片的。的确,后来生下薇薇时,她多想薇薇的生父是程先生,只要程先生稍作点头,她便与他白首一生,可惜长恨当歌,长歌当哭。王琦瑶的情爱如邬桥,印记着来来回回的故人与过客,所有的真实和虚空、情和理、灵和肉,只是邬桥底下的流水,吟着昆曲,亘古不变。

即便是回到了邬桥,她的内心依旧惦记着上海的弄堂、闺阁、舞池、相馆,“王琦瑶有些怅惘。她推开窗户,看水边的月亮地,看到的也是上海的影子。”于是再回上海是最好的抉择。无论身处何处,似乎都能听到上海的呼唤和回应,虽然她这一颗上海的心,有仇有怨,受了伤,但是恩怨苦乐都是一生的洗礼。“她听着周璇的《四季歌》,一季一季地吟叹,分明是要她回家的意思。别人口口声声地称她上海嬢嬢,也是把她当外乡人,催促,也是把她当外乡人,催促她还乡的。她的旗袍穿旧了,也要换新的。她的鞋走了样,也要换新。她的手脚裂口,羊毛衫蛀了洞,她这人有些千疮百孔的,不想回家也得回家了。”------而那个家是上海的弄堂。

最终,王琦瑶还是回到上海,回到熟悉的地方。阿二、康明逊、萨沙、老克腊等接连出现,却终究无法走进王琦瑶的命里。哪怕是王琦瑶生下康明逊的孩子“薇薇”,却未能相处一生,她总想抓住弄堂里的情缘,却一而再,再而三落空。四十年的情与爱,交织着上海这所大都市从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沧海桑田的变迁,沉垒了无数理想、幻灭、躁动和怨望,王琦瑶对情与爱的追求,却一次又一次扑空,是命亦是运,不得而说。所有的情感世界,来之一场梦,去之又是一场梦,正如书中所说“就算那是一场梦,也是我的梦,轮不到你来做,倒像是真的一样。”

有时候,会在想爱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带着令人难以述说的宿命感,你会迷信命中注定,而后不得不的无能为力,或许,在初始阶段,你怎么能分辨出,那是激情、荷尔蒙反应还是新鲜感呢?感情的初段,都面目相似。浅表关系,和许多人能建立,而只有时间,能让你们彼此烙下对方的印记。一次次恋爱说是过去,其实都留在了脸上。人是怎么变老的?就是这么老的!胭脂粉都是白搭,描画的恰是沧桑,是风尘中的美,每一笔都是欲盖弥彰。所有的美好也仅是路途中的一道风景,靓丽过、浓烈过,最后也归为平淡。

“风景总归是风景,是窗户外面的东西,要紧的是窗户里头的,这才是过日子的根本。”当王琦瑶终于理解,(并在某种程度上)回应了自己激发的男人对她的热情之后,却为时晚矣,她已伤害他们太深,以至于身边的男人没有选择,只能离开她。但尽管有种种不是,她却从未无情过。作为一个异常美丽却平凡的女人,她太容易在时尚、财富和欢愉面前盲目,而认识忠诚和仁慈的价值却太过缓慢。当《长恨歌》归于暴力、忧郁、悲伤的恰当结尾时,读者或许可以感到对小说中逝去时光普鲁斯特式的怀念,萦绕于王琦瑶心头的忧伤,弥漫在迷人的、几乎消失殆尽的上海弄堂的悲伤,而这一切如长歌,似痛非痛,悠悠荡荡,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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