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安石变法图强
第二节 相倾轧
赵顼意气风发登上皇帝宝座,想大展身手,干番名垂千古的大事业,可是一上台,面对的首先是朝廷内部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赵顼只得沉下心来认真应付,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熟练政务的绝佳时机。
“开局”难未尝就是坏事,“破局”后,也许“入局”就易,“结局”会好呢!
公元1067年三月,赵顼先提拔自己在王府的老师王陶,让他从枢密直学士、礼部郎中的职位晋升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接着,欧阳修因为后院起火,被罢免了参知政事,什么原因?我们在后面的“佐料”里细说。
英宗曾经评价欧阳修道:“性格耿直,不愿避讳众怒!”
欧阳修也用王曾的话回答英宗道:“恩情如果都归自己,那么怨恨谁来承担?”大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担当!
欧阳修黯然下台,礼部侍郎吴奎昂然登场,晋升参知政事。吴奎入宫拜谢时,赵顼和他谈了很久,说到英宗朝的“濮议之争”,吴奎直接指责欧阳修当时怀有私心,立场错误,赵顼深以为然,甚至认为英宗被欧阳修所误导。不仅于此,吴奎还说韩琦在此事处理上失了众人之心,吴奎的这些话,很有火药味。
最关键的是,赵顼似乎认可吴奎的说法。朝廷中,皇帝的话就是标杆,这是什么新风向?众大臣能不揣摩?
四月,朝廷召陕西宣抚使郭逵回京述职,御史中丞王陶斥责郭逵是文彦博走卒、范仲淹的弄儿(惹人逗乐的顽童)。王陶为什么闹这一出?因为郭逵是宰相韩琦直接提拔的。王陶此举,实有深意,但赵顼以郭逵是先帝任命为由压下了。
几天后,赵顼下诏,让内外大臣上疏言事,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是,王陶直接露出了爪牙,剑指宰相韩琦、曾公亮。弹劾他们以三朝元老自居,入朝时不轮值押班,专横跋扈,有不臣之心。
赵顼将王陶的奏章封给韩琦自己看,韩琦委屈地奏道:“臣不是跋扈之人,陛下欲治臣之罪,派一小黄门便可将臣缚去!”
赵顼听了,既感动又尴尬。
韩琦、曾公亮宦海沉浮几十年,吃的盐比赵顼吃的饭多,宰相不押班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不成文的规矩,王陶此时跳出来,显然是赵顼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们能不了然于胸?
但是有气不能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两位宰相乖乖上表谢罪,请求罢免!赵顼手法老到,不仅不批准,而且做戏做全套,让司马光和王陶官职对调。司马光做御史中丞,王陶做翰林学士。
更妙的是参知政事吴奎,全力配合赵顼,上疏指责王陶“挟持旧恩,排挤忠良”,请赵顼罢黜王陶。赵顼又将吴奎的奏章封给王陶。
可怜马前卒王陶,被人卖了还在数钱,又上疏弹劾吴奎附会宰相,欺辱天子,犯有六项大罪,不仅如此,他的部下侍御史吴申、吴景跟着呼应,上疏道:“按惯例,御史中丞因进言犯错接受处理,朝廷都会先下诏不批准。可是王陶前日上奏章,第二天就被免除御史中丞的职务,动作未免太快了!请留下王陶在御史台。”并说吴奎有五大罪。
其实王陶由御史中丞调翰林学士,本是晋升了,只是司马光的御史中丞任命下来了,王陶的翰林学士任命书还扣押在中书省,没有发下来,所以吴申等只知道王陶被免职了,并不知晓进位翰林学士了。
赵顼因此让知制诰邵亢到中书省找参知政事吴奎,督促他们下发王陶的任命书。邵亢还蒙在鼓里,为王陶鸣不平,道:“御史中丞弹劾大臣,是他的本职,参政吴奎所说的是非颠倒!”说完,邵亢兴冲冲地找吴奎要王陶的任命书。
第二天,中书省秉承赵顼的旨意,发出的诏令却让人大跌眼镜:“王陶、吴申、吴景诋毁大臣,王陶知陈州,吴申、吴景各罚铜二十斤。”邵亢见吴奎安如泰山,心中忐忑不安,赵顼洞若观火,下手诏安慰邵亢道:“朕无其他用意,不过想督促安卧在家之人罢了!”
谁“安卧在家”?韩琦也!韩琦被王陶弹劾后,索性称病在家,说是在家待罪,其实是耍点小脾气,这是宋朝文臣的可爱“伎俩”,也是一贯的无奈举动,除此,你还能将天捅个窟窿?
当初筹建东宫时,英宗打算用蔡抗为太子詹事,韩琦力荐王陶担任。此次王陶反戈一击,将韩琦“刺”得体无完肤,文彦博私下对韩琦道:“还记得任王陶做詹事的情形吗?”
韩琦惭愧地苦笑道:“识人不明,自作自受!”
其实韩琦自己清楚,没看清王陶真面目,只是另一个方面,没有王陶出面弹劾,自然有李陶、孙陶。赵顼没有没有接受王陶的弹劾,甚至处罚了王陶,只是做给世人看的,自己在宰相位置呆不长久了。因此,三番五次请求罢免。赵顼怕落下后世骂名,迟迟没有批准。
九月,韩琦再次请求出京任职,赵顼终于答应,让韩琦以司徒兼侍中的身份知相州。在兴道坊赏赐一处宅子,并提拔他的儿子韩忠彦为秘阁校理。君臣之间都维持了应有的体面!
佐料:欧阳修被罢免参知政事,主要还是因为“濮议之争”与众大臣不合,英宗死后,没有后台老板力挺,受到攻击在所难免。
三月,御史刘庠弹劾欧阳修参加英宗的祭奠仪式时,丧服之下穿着紫服,赵顼扣了刘庠奏章,只是命内侍口谕欧阳修,换件衣服吧!
此事刚完,倒霉事接踵而至。欧阳修妻子有位堂弟叫薛良孺,因举荐官员失职,薛良孺受到牵连将被处罚,便找欧阳修请托,希望欧阳修帮忙,欧阳修正直无私,不搭理。薛良孺切齿仇恨,便无中生有,污蔑欧阳修和自己的儿媳吴氏关系不正常,并四处散播。
御史中丞彭思永听闻后,对御史蒋之奇说了。这位蒋之奇,在濮议之争时本来附和欧阳修,被欧阳修提拔为御史,众人都认为他奸诈。
蒋之奇为了解除“奸诈”这顶帽子,抓住这件事上疏弹劾欧阳修。
欧阳修是这样的人吗?赵顼怀疑啊!蒋之奇就要彭思永出来作证。彭思永恨不得劈自己几个嘴巴,“嘴抽啊?”祸从口出不记得了?
但没办法,皇帝问话,你得回答呀。彭思永实话实说,这是他人隐私,外人不得而知,他也是道听途说。欧阳修这时也上疏辩解,欧阳修也是被气糊涂了,全然忘记了越描越黑的道理。辩解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好在赵顼没有糊涂,问天章阁待制孙思恭什么看法,孙思恭极力为欧阳修解脱。不久,彭思永贬知黄州,蒋之奇贬道州酒税。
欧阳修也知趣,三次上表请求罢免,不久,贬知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