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非原创《文学中年》朱武英

姑且,给自己,以及一切还爱着文学,却几乎已经不可能成为文学家,贼心半死不死的中年,起了个名,叫做,文学中年。

一个朋友所下的定义似乎比我技高一筹,所谓文学中年,即倒退若干年,大抵可以算是文学青年,意气风发而又不乏伪沉重失望;现在激情发过了酵,似尖利的山风缓缓收住了劲,然而却并未真正的成熟的,那一小撮。



文学中年,大抵是由文学青年甚而文学少年衍变而来。

文学少年,有亮闪闪的眼,文学青年,有忧郁或自以为忧郁的眼神。

文学中年,混在人群里,半天也瞧不出天深云浅。

且往风清云淡处去。每个人心里似还残存着一个旧式文人的梦:坐在竹榻上,喝茶。茶需有好听的名字,叫碧螺春。杯盏是素净的蓝花盖碗。可以立在紫藤花下发会呆。有洒金的扇子,扇面上字迹倜傥佻挞。打开的时候,必然玉树临风。有一个贤淑的妻子,会在春光里绣丹凤朝阳。有一个红颜知己,会偶尔和些诗词。


如果在唐代,最好生活在扬州。小红吹箫咱来和,留得青楼薄幸名。如果在明朝,那就在苏州美丽且温柔地呆着。姑苏城外钟声悠远。桃花坞里风光旖旎。管他神仙与皇帝!

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很大众地混在一群接孩子的大呼小叫着的老头老太之间。什么也不是。

曾经,一个典型的文学青年应该具有这样的形象:面色苍白、口袋里一般不超过五块钱,月底只剩下饭票;经常处在激动之中;留长发;绝望、孤独,喜欢抽烟喝酒,一周至少要喝醉一次;在学校关大门以后回校,或者干脆夜不归宿;最后,还要尽可能地不去上课,把白天的时间全都花在图书馆里看刚刚翻译过来的现代派文学名著或是写作。

然后,自称是理想主义者的文学青年突然就没有理想了,生活是一篇可以一眼看到结局的蹩脚小说,是除了混职称与文凭外再无人愿看第二眼的论文,哪里需要什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起承转合?自称是文学青年的,除了曾经在情书里小试文笔或给某个小报投个稿混个脸熟顺带混俩稿费(狷狂多情的郁达夫鬻文买书,自是雅人深致)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一逞才情的了。单位里的报告领导所需的发言,哪个需要油头粉面虚饰的文采?人事之间最需不过人情练达世事洞明。



而所谓文学青年,偏大多属于「拎不清者」。您甭说,在文学青年中还真有不少人自说自话地作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梦,以为不给领导提俩意见对不起苍生。而且,最坏的莫过于,文学青年,大多被自己宠得目下无尘又多半不合时宜地夸大了己身分量,怀才不遇是他们给自己的懒惰不思进取最好的挡箭牌。偏被清高碍着,既鄙视某些人或事又不能完全释然。于是,抽烟、拼酒。然后发现:

其实,除了自娱,文学,文学,算个鸟。

意识到这点时,文学青年就老成了文学中年。



但毕竟不是文学老年,毕竟有时究竟意难平。文学中年也会有牢骚。一牢骚,人就奇怪了,嘁,这种人,为何不从清高而终?怎么可以突然不再管他春夏与秋冬,不再采菊东篱下?就像已经分封采邑完了突然有人闹事,这种人比刺头愤青都让人恼!终于,有一天,文学中年会半借着酒精,与人高屋建瓴势如破竹般舌战既而力拔山河兮气盖世地打混架。许久,很男人地活在人们的舌间耳边,尤其让单位里的小女生生出无限景仰。

文学中年,最糟糕的是做了老师。一眼可以看到底的生活,永远望不到边的人事,是曾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的一点一点的绝望,偏上帝还给他以诱惑:学生中总有人的眼睛不合时宜地突然花开一样亮了,为某一首诗或某一个人。宛如旧时相识。

那个秀美的黎巴嫩诗人纪伯伦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

我们曾经为什么而出发,我们现在又将去往何处?文学中年已经懒得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文学中年穿暧昧色调的衣服,说能酒精一样瞬间热闹起来的话。最初对着某些能把政治报告或谀词溜得跟赞美诗一般的人的发言,夸张着鄙视,后来学会一言不发。后来终于学会发言,用很文学的语言赞美。被人才子才女地喊着。终于风和日丽,世界清明。

也可能仍旧自主或不自主地酗酒。在沉醉不知归路的状况下飙车,满天的星斗像旋转的灵感。像一个哲学问题的核心。奶奶的熊,天地有大美!

最终的结局是被遣送。车尾胡乱地放着《浮生六记》《一个人的行走》《瓦尔登湖》和太太吩咐买的儿子明天考试要用的黄冈启东秘卷后天春游所需薯片汉堡可乐系列。文采斐然,于无声处,感天动地,如当年的情书。

嘿,哥们,原来,敢于直面并不惨淡不咸不淡的人生,比鲁迅老兄更需要勇气。干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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