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26

      “蹦的跟孙猴儿似的挠来挠去的抓痒哪?”吴霞的声音传入到林雪的耳朵里。

      他马上转过身用力睁大双眼来确认。

      “不要命啦!快趴下呀!”张君芳关心得语气。

      林雪终于看清了来人,胡江、李东海面上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护士们的脸颊分别洋溢着关切的、胜利的、满足的笑容,两名战士脸上堆着崇拜的憨笑。七人的脸上带着各式的微笑居然返回了,林雪还能说什么呢?

      “按原战术展开,快!”胡江一边命令一边跟麻水华放下肩上扛着的医疗箱。

      这回林雪是真得懵圈儿了,是被感动得懵圈了,他鼻腔里有些发酸,被酸的眼泪差一点掉出来,最终他还是努力得忍住了。有时懵圈地感觉挺好。

      李东海拉着发呆的林雪使劲地把他拽趴在地上:“不是我违反军令,跟我没关系啊!”

      胡江对张君芳交待了一下,提着冲锋枪猫着腰迅速来到林雪的左边卧倒:“不是我违反军令,跟我没关系啊!”

      李东海对胡江卧倒的方位瞪着眼:“鹦鹉啊!还带学话的?”

      胡江侧身侧脸抬头看着李东海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说我?”他不知道李东海刚才的腔调跟他一样。

      李东海一甩头不屑地扭向一边:“切。”

      胡江有些莫名其妙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东海不愿再搭理胡江,认为他有意为之。

      “哎,我说林雪…”李东海刚说了几个字,看着林雪的样子他呆住了。同时胡江也被林雪的状态搞懵了。

      林雪的双眼开始模糊,刚才忍住的眼泪现在流了出来,他略带哽咽:“胡江,你们谢指导员说战友什么来着?”林雪卧倒在地上,他的脸颊两侧上慢慢地滚下了温热的泪珠。

      胡江被林雪的突然发问没反应过来:“说什么来着?”但是他马上明白了:“哦…他说:战友,那是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你的人!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都是我林雪的战友……一辈子!”林雪无声得哭了。他曾喂食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这荷尔蒙爆棚的自己呢。原本以为越军再一次地冲击后,他那痉挛废掉的手无法战斗,孤单的他不知何去何从、不知生与死,不曾想却又看见了这帮没什么战斗力的“红男绿女”…

      “就为这你流泪感动得不能自己啊?”李东海当然不知道此刻林雪的内心正泛着波澜。

      林雪用那只还在痉挛的手背抹了两下脸颊两侧还有余温的泪水,立刻严厉地侧过脸对着胡江:“为何违反军令?”然后他又转过脸对着李东海:“帮我看看这手怎么不能拿东西了?”

      李东海拿着林雪的右手捏捏拽拽翻看了两下:“很正常嘛。”

      “嗯?”林雪很诧异,他五个手指抓动了几下感觉灵活自如,他面带疑色:“又好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哎,我说林雪…”李东海继续刚才被打断话:“我终于明白女人地嘀嘀咕咕、絮絮叨叨真得能把人能烦死呦!”

      林雪知道自己的手恢复正常了,他继续往空弹匣里上子弹,目前所剩下的供SVD狙击枪使用的子弹九十六发,装满四个弹匣后还剩下零散的五十六发。

      林雪用瞄准镜继续观察着260山腰的洞口,现在喇叭形状的洞口很安静,洞穴中的越军是怕了?是死光了?还是酝酿再一次得冲击?而且260主峰北面的枪战声没有刚才激烈,变得稀松了。

      “胡江,快回到原点,以防不测。具体情况由李东海汇报。”

      “是。”胡江乐得李东海替他解释,应声起身提着枪猫着腰向着张君芳隐蔽的方向跑去。

      “汇报啥?有啥汇报的,三个女人一台戏,谁能受得了?喋喋不休啊……”

      为何违反林雪的命令?当初林雪下命令时胡江和李东海就不愿执行,鉴于林雪拿出“战场命令”而胡江、李东海又找不到任何不执行的理由,只能听之。

      当胡江和李东海带着大家离开时也没有过多解释,队员们以为林雪为了大家的安全压阵最后撤离,谁成想到了林雪指定地隐蔽地点后大家按照要求挖掩体找伪装物,一时间忘了林雪。张君芳倒是惦记着林雪,但她也认为林雪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留下多观察,等等就能来了。这一等便等到了枪声爆炸声,这声音比230主峰的枪声近了许多,大家焦急地询问再通过胡江和李东海得诉说,炸窝了。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主要还是护士们的意见最大,吴霞的看法是: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要打一起打、要死一起死,决没有分开的道理。黄小蕾的说法:医疗队的重大决定首先要召开党小组会议决定,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林雪作为队长党小组长更要按照组织原则行事。如果林雪非要留下当英雄,那也要等会议决定,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张君芳直接是提出她要与林雪并肩战斗,理由是林雪负伤了她可以帮忙治疗,要是敌人多了她可以参加战斗,要是弹药打光了敌人冲上来了,她帮林雪拉响手榴弹自曝,而且只用了一颗,另一颗扔出去多炸死几个敌人。农文山和麻水华的意思是按照原先的战术安排,160山峰绝对能够坚守到37师打过来,一个人守山头想都不要想。以上这些也是胡江和李东海的理由。这是集体违反了林雪的战场命令。

      林雪一边观察着对面洞穴的敌情,一边听李东海说了个大概。林雪还真拿这帮人不能咋滴,因为他们是跟林雪冒着枪林弹雨在一起战斗的生死战友,是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是一辈子的战友!

      林雪侧过脸,看着红彤彤的夕阳,全身为之一振。他的肉体、灵魂、思想和精神在战火中得到锤炼,升华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从260山峰传来了一阵枪声,子弹飞过林雪他们的上空打在160山峰的中间偏后,距离林雪的战术隐蔽点十米多的地带。

      林雪立刻移动了瞄准镜观察260峰顶,他对在他左侧十五米距离的胡江大喊:“胡江你叫小胖注意警戒,你监视洞口,有敌情立即开火!”他又对在他右侧十五米处的农文山:“文山警戒四周。”

      胡江对着距离他15米远的麻水华叫:“小胖注意警戒四周,不要轻易暴露火力点。”

      麻水华和农文山按命令行事。

      在160高地目视二百八十米远的对面山洞口,如果有越军也是不足一毫米大的一个小黑点,虽然影像很微小,但也能及时发现出洞的越军。胡江一刻不停地盯着,生怕漏掉敌情。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对面越军的子弹无规则地落在160峰顶的四处。

      林雪很清楚,越军只是知道160山峰有人,具体情况越军也是不知,这些打过来的子弹只是试探寻找。这是刚才林雪的枪中没有子弹时漏跑掉的越军。他在瞄准镜中观察到一个越军在对面山峰的一块岩石后,上下冒头地对着他们隐蔽的一带射击。

      林雪屏住呼吸镜头在越军出现过的地点瞄着,突然这个越军又在这个点的岩石上冒出了头,林雪机不可失:“砰。”爆头命中。

      在山洞里的越军听到山顶自己人的枪声后,再次组织突围,这次不像刚才的三个一出,而是一个班的武装力量向着洞口外涌出。

      胡江监视的洞口忽然出现了七八个运动的小黑点,他知道这是越军行动了,他食指在冲锋枪的板机上,瞄着洞口处一下一下扣动扳机点射着。每点射一次就有五六发子弹射出,冲锋枪后坐的反冲力让胡江每点射一次就要重新调整一下瞄准角度,激发后枪口喷出的火舌也会朦住胡江的视野。胡江用冲锋枪的准星平瞄着二百八十多米的小黑点,感到这距离太远了,几乎靠感觉射击,能否击中敌人,击中多少敌人胡江一概不知。

      听到胡江这边的枪声,林雪知道山洞里的越军又冲锋突围了,胡江只有一把没有瞄准放大镜的冲锋枪,根本挡不住越军的冲锋,很快会有越军来攻击160山峰。林雪的瞄准镜始终不能离开主峰的山顶,他必须继续寻找越军的其他火力。

      “咚咚咚咚咚咚。”

      “小心啊!高射机枪。”林雪一听咚咚咚的枪声,他全身立即紧绷起来,这是越军的高射机枪发现了胡江的位置。林雪焦急万分,他必须找到这个火力点!

      胡江的冲锋枪点射了六次,子弹已经放空了,他心里琢磨着:一匣子弹总会打死几个吧。

      胡江把打光子弹的冲锋枪递给在他左侧卧倒的张君芳。

      张君芳时刻等着胡江跟她换枪,她看见胡江递过来的枪,不容分说立刻将手中满弹匣的冲锋枪递给胡江,她马上低头换空的弹匣。

      战斗一开始张君芳趴在地上,她瞪着双眼怒视前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怒视着什么,她认为打仗就应该这个状态,胡江与她相隔一米多远,听到身边砰砰砰砰地枪声响起时,紧张的她身体抖动不停,一股浓烈地火药味直冲鼻腔,地面的震动感和有节奏地枪响声,让她的头跟着点动,她紧咬着牙觉得天气很阴冷,恨不得找条被子盖着自己,她的头脑是懵懵的迷糊状态,手中握着冲锋枪,等着胡江换枪。她的小腹开始阵阵隐痛。当胡江换过一次枪后,她马上给拿到的冲锋枪换弹匣,可是她的手拿着满弹匣一次次的始终无法插进枪底部的空卡槽上,她并不认为自己害怕,她只是觉得自己太紧张的原因,她气急败坏地低声骂着自己:“猪啊,这都做不好。”

      胡江听到高射机枪的咚咚声,也听到林雪的提醒,但他不会改变什么,不会放弃战斗。他接过张君芳递给他的满弹匣冲锋枪,再一次地瞄着洞口的移动的小黑点扣动扳机。

      “咚咚咚咚咚咚。”一排落点间隔一米左右的高射机枪的子弹横扫而来,越军的高机扫射子弹打的树木断枝叉叶横飞,地面的泥土杂草砂砾被炸起一米多高,最后一颗子弹的落点击中了胡江的右部小腿中间处,子弹的冲击力加上他自身的条件反射让胡江卧倒趴地的身体一个侧翻,带动整个人翻起侧身坐在了地上,他脸色惨白,小腿被打断的突发状况,使他小腿部的主神经还没感到神经末梢的突然消失,脑部主神经还没及时得到反馈,胡江并没有疼痛感。此时胡江的头脑非常清晰,大脑意识让他知道,自己的小腿被刚才的高射机枪的子弹打断了,他左侧身坐着并用左手撑着地,双眼本能地游离般地寻找着那只断脚,很快在他的左下方三米处发现了被打断的脚,断脚处冒着散漫的烟血肉模糊,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中帮靴子,孤零零地哭诉着什么。他的小腿中间断开处同样血肉模糊,化纤面料的确良的裤筒,被子弹的冲击力崩成了条装,他已经闻到了皮肉被灼焦的糊味。

      胡江虚弱地说:“帮我把脚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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