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上的士卒看到城下兵退去,不由的欢呼了起来。但是霍林却下严令,命全城高度戒严,下过命令后他向城门下走去,路过虞文轩身旁的时候看了虞文轩一眼,问了虞文轩的名字霍林便匆匆下了城门 。
虞文轩靠在城墙,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他头痛欲裂,他想不起来任何事,唯一能记住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和那个梦,他是谁?她又是谁?
“虞兄弟那里的人?”坐在他旁边的士兵问道。他看起来不是很大十七八岁和自己年一个龄段。
虞文轩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那个小兵叹了口气道:“我是樊江畔梁城的人。”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虞文轩迟疑了。
“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家在哪?”
“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虞文轩,还有一个梦。”
“一个梦?什么样的梦?”那少年抱紧了怀里的刀问道。
虞文轩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栾康。”
“好名字。”
栾康不无伤感地说:“这是战场,在这里生命就像泡沫一般,短暂,脆弱。名字好不好听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打仗?”
“嗯?那你能教教我怎么可以不服兵役么?我家是军户,不来也得来,也不知我能挺到哪一天。”
“想当将军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啊。”虞文轩笑着问道。
“当然想,可是军中有规定的,在军中五年年可以升到伍长,八年后是百夫长,十年以后还活着的可以领上五十两银子回乡,或者做到校尉。做将军是没有机会的。”栾康一脸憧憬的说着,却也不免有些无奈。
“机会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有一条不变的规则,那就是没有规则。”说罢虞文轩不再言语望向天空中的月亮却发现月亮被云遮住了,城门上只剩下灯火的光亮。栾康也没有再说话。
“嘘……”虞文轩忽然感到有异动,他示意栾康不要出声。侧耳倾听了片刻,他慌忙的站起身向城下看去,果然他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诺赫军刚刚既然选择了那种计策,就说明了他们在最初的一站中也是有不少的伤亡,所以他们现在是不可能选择强攻的他们最佳的选择就是班师回朝或者奇袭。二十几根绳索不知何时挂在了城门不同的地方,眼下不少敌军已经快爬上城头了,虞文轩立刻大喊道:“敌袭,迎战。”说着用长枪挑断了一根绳索,城下传来了一声惨叫,显然是那向上攀爬的人被摔死了。
另一边的小兵刚刚站起来就被爬上城的的敌人用匕首刺死,给夺了兵刃,四处都有敌人涌上,栾康见状拔出战刀迎敌,一时间城门上刀光剑影,杀声四起。赶去擂鼓示警的士兵已经被杀掉,城门上只有几十人,而敌人却不知有多少。
虞文轩发现敌人还在不断涌上来,而守城的士兵已经死伤过半,他便一面用长枪防身一面向战鼓退去,瞅了一个空子用枪杆敲了一下鼓,这一下鼓并不响,不足以召唤援军,但是却足以引来敌人的注意,三个敌人同时挥刀冲向自己,同时栾康已经砍倒了好几个敌人,他在战场似乎是游刃有余。
不得已,虞文轩只有孤注一掷将后背对向敌人,再次用枪杆擂鼓并大喊道:“栾康,护我,擂鼓。”
栾康大战正酣,听到虞文轩的话,劈手砍倒一个敌人,回头看去,却见三个人正举刀袭向虞文轩,而虞文轩却在忙着擂鼓。
“虞兄弟,小心背后。”说着他就蹬着城墙,跃到了虞文轩身后替他招架了三个人的袭击。“你疯了,不要命了。”栾康喊道。
“要命,要全城将士的命。”虞文轩见到栾康在掩护自己,就扔了长枪,捡起鼓槌用力打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响起,震耳欲聋。
不过片刻后援兵纷纷赶到,很快就控制住了形势。挂在城上的绳索已经砍断了很多,已经不再有敌人上来了。很快城门上的敌人已经被消灭了,一众士兵将城门上的的尸体处理好便都在站岗,小心的探查着城下的一切生怕敌军卷土重来。
栾康坐在了地上,擦了擦脸上的血水笑道:“他大爷的,没想到这帮诺赫人那么鬼。”
虞文轩便也坐下休息说道:“好身手,没伤到吧?”
栾康咧开了嘴,说道:“没事,不过是打仗打的久了,习惯了,小爷我可是有名的滚刀肉,七进七出毫发无损。”
“你从军多久了?”
“四年零八个月。再熬四个月我就可以弄个伍长当当了。”
“栾兄家里几个人?”
“爹娘大哥和我,本来还有个妹妹却在我十二岁那年走丢了。我十三岁和大哥一起参的军,可是去年攻城的时候,大哥战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了。你呢?”
“我?”虞文轩笑了笑,摇了摇头。
“话说你又为什么从军?”
“我?”说实话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了命吧,和你差不多没得选。”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把头靠在城墙上合眼睡去了。栾康见他这样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把头靠在墙上望着夜空。
夜是美的,每次当他望着夜空,都会想自己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命运的戏弄,把他推向了战场,一旦生命踏进了战场,那么他便已经成为了死神餐桌上的一道菜。什么时候吃,就看死神的心情。
虞文轩是被清晨的鸟鸣叫醒的,他本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是梦醒了,一切依旧,他只能选择接受。
还是睡眼惺忪中虞文轩听到城下有人大喊:“诺赫人退兵了。”伴着战马的嘶鸣这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天降的福音,搏得举城欢呼。
虞文轩看着欢呼着的士卒,才明白原来生的喜悦是如此的热烈,原来对有些人来说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他也才明白,原来自己刚刚走过的是生与死的距离,虽然现在已经来不及害怕了,但是他仍然能够感到生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可是,这一局我胜了。
可以听天,但我绝不由命。
这时一队士卒走上城墙喊道:“兄弟们,换班了。回去歇歇吧。”
“虞兄弟,换班了,走吧。”栾康拍了虞文轩一下。
虞文轩随着栾康走下了城门,一众士兵排成一列走在街上,这城虽在北方,却不显得荒凉,城中人获悉诺赫人退兵的消息,个个笑容满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在途中经过一个大宅时栾康回头对虞文轩说道:“看到没有,那个是城守府,大气吧?”
虞文轩也回头多看了两眼,霍府?城守姓霍。
“让开,让开!”
前方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骑着乌骓马银甲银枪的将军。其后一队甲士不足百人且污衣垢面疲惫不堪,而他们仍旧将一辆马车严密地护住,显然是逃亡而来的。他们身上沾染的鲜血告诉了所有人他们是一路杀过来的。
“上官漠,天朝上将。”栾康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虞文轩问道。
“乌骓银枪。我在虎贲军时,随燕克将军回京时远观过他与上官将军谈过话,我熟识的一个老兵告诉我的。”
“回京?”虞文轩感到不解:“上官将军本来在京城?”
“嗯,他是驻京的护国大将,除非京畿有难否则不得启用。这里离京城四千多里,他为什么来了这边城。”栾康也感到不解。
“车中坐的是谁?”虞文轩又问。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上官将军护送的定然是大人物,多半该是皇族。”栾康又多看了一眼,没再说话。却见那队人马走到城守府前便停了下来。
“上官将军到,出人来迎!”一个士兵对着府门喊道。
霍府门口的看门的家丁立刻跑进门中,很快后城守匆匆跑出来迎接。
“镇山城城守,霍林恭迎上官将军,未曾远迎还望将军见谅。”
“免礼,事态紧急,我就不下马了,还请霍大人将轿中之人安顿好。”上官漠坐在马上说道。
“下官领命。”霍林拱了拱手道。
上官漠又转身对一众甲士说道:“你们切记不可懈怠,如有半分异动都要派人到南门外通知我。”
“诺。”这些士兵虽然疲惫,但是气势丝毫不弱,也没有点点懈怠。
“驾!”上官漠看了一眼马车,便纵马沿原路返回。
虞文轩看着上官漠绝尘而去,不由的疑惑了起来,遂问道:“栾兄,他手下掌管多少兵马?”
“谁?上官将军?”
“嗯。”
“据我所知,他手下无兵。”
“光杆司令?”虞文轩惊道。
“什么?光杆什么?”栾康一时间没明白虞文轩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说他独来独往。”二人没再说话向军营中走去。
虞文轩他们刚刚走到军营大门,便有飞骑奔入军营,除了马蹄扬起的尘土,还给虞文轩等人留下了一句:“南门战报,速去支援。”
“南门?”栾康和虞文轩对视了一下,南门?如果是诺赫人应该从北面打过来呀,怎么会是南门?等等,那不是刚刚上官漠所去的地方吗。两人没有再多迟疑,飞似的奔向南门。到了南门发现城门紧闭,便跑上城墙向外瞭望。
却见上官漠单枪匹马被百余兵士围攻,银枪龙飞凤舞一般,四下游走。而后方又跑来一大队甲士,已经有近二百余人围住了上官漠,上官漠仍然泰然自若,不见有丝毫惧色,看似随意的舞着银枪,身边已经倒下了几十个兵士,舞动的银枪也没有丝毫迟缓,所指之处必然取命。不过一刻钟几百人的小队,无一幸存。
当枪尖的那一滴鲜血落下,你会发现,他的铠甲依旧光亮,银枪依旧闪亮,浑身不曾沾染一丝血污。他缓缓地调转马头,呵道:“开城门。”
“此乃真大丈夫也。”看到上官漠缓缓入城,栾康不自禁地说道。
当年汉高祖见到始皇帝的銮驾时说的也是这句,他惊讶地看着栾康。栾康竟不好意思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怎……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感觉好像我之前认识你。”虞文轩笑着说。
“是吗?”栾康没再说什么,看着上官漠已经策马进了城,他们便只有奉命去处理尸体。
“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四百,四百零一,四百零二,四百零三。四百零三,不到一刻钟四百零三个训练有素的军士就这么被灭了,身上还不沾一点血,也不见一丝疲惫。”栾康满怀羡慕的自语道。
“剩下的交给你们俩了,我们先撤了。”尸体已经堆在了一起剩下的工作就是到点火油,点了就行。
“好。”栾康点了点头。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虞文轩一边倒着火油一边说。
“什么意思?让我去打鱼?”栾康不满的看着虞文轩。
虞文轩道:“我的意思是,与其羡慕,不如行动。”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对吗?”栾康试探的问道。
虞文轩点了点头。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哈哈,好句子。”栾康笑着重复了一遍。
虞文轩问道:“栾兄,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栾康还没从兴奋中走出来,半痴呆地问道。
“这个。”虞文轩从地上捡起一块金色的牌子,放在手里把玩。
“铜质的名牌?”栾康看着虞文轩手里的牌子嘀咕道。
“有铜质名牌的军队在天朝就只有禁卫军了,只是这军服……”栾康看着那些尸体栾康思考了起来。“这个的确是禁卫军的军服样式只是颜色不同,我在皇宫门口看到的禁卫军穿的可都是金色的军服啊,他们穿的都是黑的。可是看他们的进攻与防守训练有素不像冒牌的。”
虞文轩:“说不定他们是在宫中一身军服,出了宫又一身军服。”虞文轩沉思道“这样理解的话,那他们就不是想隐瞒身份,所以说这令牌就是真的,也就是说他们就是禁卫军,可是禁卫军不是应该在皇城吗?况且禁卫军和上官将军都是保护皇城的,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栾康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可是看上官将军刚才的样子,他是保护着什么人。上官将军,为什么禁卫军都到了这个边城?这下子有热闹看了。”
虞文轩道:“轿子里的那个人是关键,这小城虽小但是这件事我看小不了。”
栾康道:“车里坐的会是谁呢?”
“恐怕是京城有动乱。”虞文轩:“皇帝今年多大了?”
“皇帝?”栾康疑惑的说道:“年近七旬了。”
“这就对了,”虞文轩恍然大悟继续问道:“几位皇子?”
“有三位皇子。怎么了,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几位皇子争皇位导致京畿动乱,所以上官将军便护着老皇帝来边城避难。前来追杀的人应该是太子的人。”虞文轩推理道。
“哈哈哈,虞兄弟。你错了,太子殿下率军南征,他领的兵都已经南下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么?况且这禁卫军由二皇子提领。再说了你想那么多干嘛?”
“你不是想当将军吗?”虞文轩注视着栾康沉声说道:“想的话,有些事必须去想。有些事情也必须弄清楚。”说着虞文轩引燃了火折,将火扔在了倒完火油的尸堆上。
“看热闹的人,别把热闹,看成了城门大火。”
虞文轩盯着面前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这乱世中的歌舞升平不正像这燃烧的火焰一样么?燃烧着众生的血与肉,促成了他们不可一世繁华,这是辉煌还是残忍?
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言不假。
但是他虞文轩不要做万丛枯骨中的一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