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86

浙江嘉兴有一位名叫朱云的秀才,他是大户人家的大少爷,长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朱云十三岁时,父母不幸染病去世。由于缺乏双亲的管教,朱云逐渐变得放荡不羁。十五岁时,朱云便立下这辈子的目标:“不愿封万户侯,但愿得一温柔乡。”

风流的书生

朱云十八岁时迎娶邻县的甄家小姐为妻,这桩婚事是父母生前定的。入洞房时,朱云欣喜万分,他期待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可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他却发现妻子其貌不扬,脸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麻子。

虽然甄氏温柔贤淑,勤俭持家,但朱云万分厌恶她,不愿和她多呆一刻。因此,夫妻俩分房而居。为了能在风流快活,朱云瞒着甄氏,在外面私藏了一大笔银子。

在沾花惹草的过程中,朱云认识了一位名叫霍启的英俊少年,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经常结伴逛青楼,赏名妓。

有一天,朱云对霍启说:“我想纳几个美妾,烦请霍兄为我物色,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两人商量外出猎艳

霍启建议道:“半个月后就是清明节,家家户户都会出来扫墓。那时候会有很多藏在深闺的女子结伴出来踏青,这正是选美的好时机啊!”朱云听了,点头称是。

清明节当天,朱云和霍启兴冲冲地到郊外踏青。他们穿行于女人堆中,一双贼眼疯狂地搜索着猎物。朱云的贼眼扫了两个时辰,但还是没有发现能令他心动的女子,他开始沮丧起来。

看到朱云闷闷不乐,霍启便将他带到江边,观看江边美景,排遣一下心中的烦闷。两人在江边散步,朱云低头沉思,而霍启则是举目望向江边。忽然,霍启激动地对朱云说道:“朱兄,快看!那条船上有一位绝色的女子。”

两个书生看着船

朱云闻言,立即向江边望去,只见一叶轻舟从上游漂流而来。一位绝色女子坐在中舱,倚着栏杆凝望岸边美景,她的身后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丫鬟,也出落得秀美不凡。

朱云的目光完全被那绝色女子吸引住了,他觉得那女子如同月中走出的嫦娥女神,雪里行来的姑射仙子,一颦一笑,无不让他心头小鹿乱撞。朱云只感觉自己头上丧了三魂,脚底丢了七魄,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只有眼睛随着船行驶的方向移动。

怔了好一会儿,朱云才回过神来,叹道:“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可惜有栏杆阻挡,只能一睹到她的芳容,不能一窥她的身段。如果我是造船的工匠,一定会把这些烦人的栏杆去掉。然而,只是看到她的脸,我就情不自已了!”

船上的小姐与丫鬟

霍启说道:“朱兄既然看上了那女子,为何不跟上去呢?”

朱云点了点头。

于是,朱云与霍启两人在岸边奔跑起来,紧紧地跟在那条船后。跑了半个时辰,朱云累得气喘吁吁,脚步逐渐慢了。看着船越走越远,霍启赶忙拉着朱云疾驰。

继续跑了三四里后,两人远远望见前方的岸边停着一顶轿子,急忙飞奔过去。此时,那绝色女子已经上轿,她时不时地挑起帘子,含情脉脉地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等候着谁。

轿夫抬起轿子,迈着健步,飞奔而去。知道那绝色女子就住附近,朱云心中狂喜,他要继续跟踪下去。霍启却道:“现在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们还是明天再过来找吧。反正那女子就住在附近。”

朱云不听,当即迈开腿跟上去。霍启目送着自己的同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直到朱云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他才动身返回。

夜色中书生跟上去

朱云看着轿子飞速向前,他费尽浑身力气让自己能跟在身后,他想趁着绝色女子下轿的时候,欣赏她玲珑身段。然而,他毕竟奔跑了许久,体力渐渐不支,离绝色女子所乘坐的轿子越来越远了。

轿子到达府邸后,那名绝色女子火速下轿进门。等到朱云走近时,那绝色女子窈窕的身姿已经消失,只有长长的裙摆还拖在门外。朱云怅然若失,在绝色女子的家门口徘徊着,不愿离去。

朱云看了看丽人居住的府邸,只见门墙高大,院落极多,不像是住宅,反而像是一个游玩之所。他抬头望了望匾额,那上面写了五个墨迹尚新的大字“王御史别业”。朱云心中想道:“应该是某个有钱的大官看上了这处景观,新近花重金买下来当别墅。”

朱云正沉思间,那个正值豆蔻年华的丫鬟忽然从门里走出来,对他说道:“你就是方才在岸边奔跑的那位公子吗?”

丫鬟从门里走出与书生相见

朱云答道:“是的”

丫鬟对朱云说道:“小姐见不辞劳累,一直追随着她,知道公子是个深情之人。况且公子长得仪表不凡,小姐已经芳心暗许。”

得知绝色女子对自己有意,朱云喜上眉梢。

只听丫鬟继续说道:“我家小姐是王御史家的千金,前几天偶染小恙,因厌烦城里的喧嚣,就来到这座小园里休息。小姐让我出来告诉公子,她将在三天后的傍晚时分与公子相会,共同倾诉相思之苦,请公子如期赴约,不要辜负小姐的一片深情。为了小姐的名声,请公子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即使是公子的至交好友也不能说。”

得知自己能和心爱之人幽会,朱云心花怒放,乐得连点了几次头,仿佛丫鬟的话如同圣旨一般。

将事情交代完毕后,那丫鬟返回别墅,悄悄地关上门。朱云披星戴月,兴尽而归。

苦等佳期的书生

朱云回去后,苦苦等待佳期来临,这三天里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第一天,他整天呆坐在房间里消磨时光,但是王小姐的形容笑貌无时无刻地浮现在他脑海里,让他心乱如麻。第二天,他按捺不住,再一次跑到王小姐所居住的别墅外探望,想再次一睹芳容。然而,他等候了整整一天,除了一个老仆人进进出出置办饭菜外,其他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朱云偷窥佳人的愿望落空了。

第三天傍晚,蓄势待发的朱云兴奋地前往赴约,赶到藏娇之所时,明月已升,暝色遍野。他看见别墅的大门还如昨天那般紧闭,不由得惴惴不安,在门前焦躁地徘徊着。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大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仅能容一个人侧身而过。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弹指声从门中传出。朱云来到门前,发现开门的人果然是那个小丫鬟。小丫鬟贴着朱云的耳朵,轻声嘱咐道:“等会轻点走,不要弄出响声,被其他人看见的话就糟了。”说完,小丫鬟将朱云拉进门,随后轻轻地将门关上。

小丫鬟引领着朱云前去面见佳人。借着朦胧的月光,朱云尽情地欣赏着前方小丫鬟的玲珑身段。他的目光投向小丫鬟的腰,觉得那曼妙的腰肢如同杨柳在春风中拂动;目光向下来到玉足处,朱云发现小丫鬟的脚竟不是三寸金莲,而是一双大脚,不由得十分惋惜。

丫鬟带书生去小姐闺房

不久后,小丫鬟便将朱云领进了王小姐的闺房。此时虽是晚上,但闺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小丫鬟对朱云说道:“小姐就躺在帘子后面的玉床上。”

语毕,小丫鬟掀开幕帘,将朱云带到王小姐的卧床前,那卧床布置得十分豪华,所用的装饰物都是朱云没有见过的。卧床附近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的香炉散发出缕缕轻烟,让进入卧房的朱云清爽异常。朱云的眼睛直勾勾地向卧床看去,只见绣帐半开,绝色脱俗的王小姐披着轻纱,上半身倚靠在床上,双腿则藏在锦被里。

王小姐含情脉脉地看着朱云,檀口微张,说道:“自从在清明节匆匆一瞥后,公子英俊的容貌一直在妾身眼前萦绕。才过了短短三天,妾身就衣带渐宽,人比黄花瘦了。”

见心爱之人婉约地向自己表白,朱云也深情回应道:“小生长相鄙陋,而小姐姿容绝世,小姐能看上小生,令小生羞愧万分,受宠若惊。自从清明节一睹小姐芳容后,小生的魂儿就被小姐勾走了。这几天,小生就如同行尸走肉,苟活于世。直到现在小生来到小姐的卧榻前,飘荡的灵魂才重新入窍。”说完,朱云移步靠近王小姐的卧床,想要一亲芳泽。

床上的小姐与书生

见朱云离自己越来越近,王小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丫鬟说道:“给公子敬上香茶。”小丫鬟拿起一碗茶递到朱云眼前。朱云正想伸手去接的时候,茶杯突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啪啦”声。

此时,闺房外开始喧嚣起来,十几个身体健壮的仆人瞬间破门而入,直冲到卧床前,将朱云五花大绑。

处理完朱云后,众仆指着床上的王小姐,对她说道:“大小姐,你平日里对我们管教甚严,要求我们依家法行事,不要败坏门风。我们的言行举止稍不合你心意,你就会告诉老爷,让我们挨鞭子。大小姐,我们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家教严谨的女子,可没想到你竟然会以养病为幌子,来到别墅里私会小白脸!大小姐,你宽于律己,严于待人,举止不端,败坏门风。我们明天就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大人,让大人来惩罚你。大小姐,为了大人的脸面,我们绝不会让这个小白脸活在世上!”

话刚说完,众仆就要将朱云拖下去处死。王小姐在床上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仆人们放了朱云,说她愿意将所有值钱的金银首饰都给他们,只要他们能饶朱云一命。

赶来的仆人

众仆说道:“不行,要是让大人和夫人知道小人拿了小姐的东西,定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朱云见自己命在旦夕,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恳求道:“各位好汉,小生家里有钱,不知你们可否让小生回去取来?”

众仆冷笑道:“你当我们傻吗?你出了别墅大门后还会回来吗?你若跑了,我们还能拿到你的保命钱吗?”

见众仆严词拒绝,朱云苦思冥想,道:“我有一个密友,你们可以派人将他请来,我再让他回去取钱。这样你们就可以拿到钱了。”众仆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紧接着,仆人们问朱云打算出多少钱来赎回自己,朱云说道:“小生愿意奉上一百两。”

众仆听后冷笑道:“你败坏了大人和小姐的名声,罪大恶极。才一百两就想让我们放过你,简直是做梦。没有一千两银子,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凶恶的仆人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朱云表示最多只能出六百两银子,这是他全部的私房钱数了。众仆议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同意。价钱谈妥后,朱云被仆人们关进了柴房。

不久后,朱云的好友霍启来了。霍启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朱云,大惊失色,问道:“深更半夜,朱兄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被人拿住?”朱云含泪将事情的真相向霍启全盘托出。

霍启听后,叹息不已,一个劲地责备他不应该孤身一人来此,更不应该做出败坏官府大小姐名声的事。

众仆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了许久,且霍启没有动身返回,便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再这样拖拖拉拉,我们就要去禀告大人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仆人的催促,朱云万分焦急,向霍启说出自己在某地藏了六百两私房钱的事,吩咐他马上取来,救自己一命。霍启听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动身前往取钱。

半个时辰后,少年返回,将六百两银子悉数交给仆人们。收到钱后的仆人们心满意足,依照约定,将朱云放了。

不依不饶的仆人

正当朱云庆幸自己重获自由之时,一个仆人忽然说道:“不能就这样便宜这个淫贼,我们可以放了他,但是要留下他的一双耳朵。这样,我们有了他勾引大小姐的证据,就不怕他以后反咬我们一口。”其他仆人听后,纷纷表示赞同。

朱云见状,脸色一片惨白,双腿不停地颤抖,险些昏死过去。这时,霍启挺身而出为朱云求情,对众仆说道:“各位好汉,我愿意将我珍藏的宝物给你们,只求你们能放过朱兄。”说完,霍启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两个金手镯递给众仆。

拿到宝物后,众仆才勉强答应放过朱云。

霍启搀扶着朱云走出别墅,亲自送他到家门。朱云向霍启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道:“如果不是霍兄,我这辈子就无脸见人了,在下一定会厚霍兄的大恩大德。”

霍启连忙推辞,说道:“朋友之间,自当相互扶持,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两人分别后,朱云羞愧不已,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很后悔,不是后悔自己好色,而是后悔自己被那些恶仆捉到,更后悔自己没有和王小姐同床共枕。

两天后朱云前往霍启家,想再一次向他致谢。然而,邻居告诉他,霍启昨天已经搬走了。自此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忘不了佳人的书生

朱云仍对绝色的王小姐恋恋不忘,他屡次向人打听王御史的家庭状况,别人总是这样回复他:“王御史在京城做官,没到过嘉兴,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朱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王小姐不会欺骗他。

接下来的几个月,好色不改的朱云接连纳了两房小妾,虽然她们比妻子甄氏漂亮,但远远不及王小姐。得不到绝代佳人,朱云整日嗟叹不已。

两年后,朱云考中举人;又过了四年,朱云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湖南湘潭县令。在交接工作时,前任县令将以前的案件交给朱云,说道:“还有一宗诈骗财物的案件没有审理。”

等工作交接完成后,朱云立即开始审理此案。衙役们将犯人们一一押上来,朱云惊讶地发现首犯是自己昔日的好友——霍启。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个为别墅置办饭菜的老仆人,曾经威胁过他的那十几个身体健壮的仆人都是共犯。最后一名犯人是一个年约二十岁的英俊少年,朱云虽不认识他,但隐隐觉得有些面熟。

县令审案

朱云先提审那位二十岁的英俊少年。少年见是朱云审案,吓得六神无主,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当初那位正值豆蔻年华的貌美小丫鬟。

朱云心中挂念王小姐的下落,追问道:“王小姐如今在哪里?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少年说道:“他和我一样,也是男人。他为了维持容貌,整日束身节食,最终得了重病,在五年前病死了。”

得知自己念念不忘的绝代佳人竟然是一个男人,朱云万分恶心,同时为自己感到悲哀。至此,朱云终于知道了那一晚的真相。

霍启假意接近他,说服他在清明节那天出游,然后就安排“美女”现身,趁机引导他发现“王小姐”,再劝他跟随游船,最后让他孤身前往“王御史别业”。这阴谋环环相扣,一步步将他推入陷阱。整个骗局中最高明的一步就是霍启最后的求情,让他被骗了还对骗子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朱云才明白那个“王小姐”为什么只是坐在船舱里,为什么下轿后要火速进门,为什么穿着长长的裙子,为什么坐在床上时还要盖着被子,这一切都是为了隐藏那一双大脚,避免露出破绽。

直到这时,朱云才感到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好色,骗子就不会乘虚而入,自己就不会落入陷阱。想清楚这点后,朱云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荒唐。

惩罚罪犯

朱云按照法律将这些骗子治罪。公堂上的衙役在审案的过程中知道了朱云的丑闻,将此事泄露出去。不久后,全县的人都知道了此事,纷纷嘲笑新任县令是个好色之徒。

面对此情此景,朱云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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