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经错乱难为君
第八节 神经质（下）
赵惇在朝拜重华宫的问题上出尔反尔、食言而肥，让群臣侧目。九月二十二日，著作郎沈有开、秘书郎彭龟年、礼部侍郎倪思相继上疏，劝赵惇朝拜重华宫，赵惇置若罔闻。
月底，恰好赵惇召见嘉王赵扩，倪思乘机进言道：“寿皇（指赵眘）想见陛下，和陛下想见嘉王是一样的啊！”
赵惇虽然为之动容，但他大脑已经是神经质状态，清醒时觉得大臣说得有理，糊涂时又听李凤娘和宦官的挑拨，态度总是摇摆不定。礼部侍郎倪思在为赵惇讲经史课时，特别上奏道：“人主治国，必定先齐家，家庭不团结和睦，难以防微杜渐。如果对后宫太亲近宠信，她们势必放纵专横，最后导致阴阳失调，内外无别，甚至离间父子。汉朝吕氏，唐朝武则天，就是历史前车之鉴。”倪思确实称得上耿忠。倪思的言论如果放在其他朝代，脑袋多半被砍了，也只有大宋才有这样的氛围和风度。
赵惇听了悚然，赵汝愚当时在旁一起听讲，退出后对人道：“倪思如此谠直，我们比不上他。”可赵惇听进去了，回后宫被李凤娘枕头风一吹，又偏了方向，倪思反而因此被贬到绍兴。
转眼到了十月，赵眘的生日“会庆节”，朝廷内外对皇帝会不会去重华宫拜寿，都引颈而望。工部尚书赵彦逾担心赵眘又体谅儿子赵惇身体，下旨不要赵惇拜寿，让赵惇有不朝拜的理由。赵彦逾等特意上疏太上皇赵眘，请他不要再下旨“免朝”。赵眘对他们道：“朕从秋凉以来，日夜想和皇帝相见，爱卿们的奏章，朕派人转呈给皇帝看！”
结果，会庆节这天，赵惇传旨，身体有疾，不能到重华宫拜寿，由宰相葛邲率群臣到重华宫祝贺。许多侍从大臣拜寿后，上疏赵惇，都要在家待罪，请求辞职，赵惇又不批准。
嘉王的老师黄裳苦劝，赵惇竟然道：“内侍杨舜卿劝告朕不要去重华宫！”黄裳一听，气炸了肺！堂堂大宋朝皇帝，竟然糊涂到听一个内侍的话，更气的是，一位阉寺，竟敢劝皇帝不去见太上皇？黄裳立即上疏，请求诛杀杨舜卿。赵惇鬼迷心窍，当然未予理会。
而秘书郎彭龟年上奏道：“臣的职责是记述人主言行，‘车驾不过宫问安’这句话，臣已经记录了数十条，这些内容，后人将会怎样议论？”又道：“陛下命臣做嘉王的讲读官，本想让臣教嘉王君臣、父子的道理。世上有言传身教，陛下以身作则是‘身教’，臣讲授道理为‘言传’，但是‘言传’怎么比得上‘身教’地印象深刻呢？”
不仅大臣苦口婆心，汪安仁等二百一十八位太学生也上疏朝廷，请赵惇朝拜重华宫，赵惇始终不为所动。此时的左丞相留正因为弹劾姜特立一事，一直待在城外范村。赵惇不去朝拜重华宫，自右丞相葛邲以下都上疏赵惇，什么内容呢？弹劾自己，说自己不适合自己职位，请求朝廷罢免。实际上是倒逼赵惇，你做出这样的表率，我们大臣有样学样！
彭龟年更加激愤，直接上疏，要求赵惇驱逐陈源，以谢天下！赵惇却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大臣如何规劝，他全保持沉默，是真病了，还是神经短路？可能后者居多！
赵惇不理，大臣并未罢休，赵彦逾、彭龟年等锲而不舍，轮番上阵，到十一月，天有异象：白天见太白星，地上长毛，夜里有红云白气。这些现代看来正常的天象变化，让古人吃惊不小。也许是陈源、杨舜卿等人吓着了，劝了赵惇去重华宫，五天后，赵惇的神经线路重新恢复正常，去重华宫朝拜了翘首以待的赵眘。临安城内，无论官员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都奔走相告，异常兴奋，可见皇帝的一言一行，对国家、社会有多么重要！
赵惇朝拜重华宫的后两天，一直在范村待罪的留正也回到了中央办公。十二月初，赵惇主动到重华宫朝拜，第二年正月初一，赵惇到大庆殿，接受了群臣的新年朝贺之后，又到重华宫，向赵眘拜年。
赵惇即位之初，本来想效仿老爹赵眘朝拜爷爷赵构的最初作法，下旨五天一拜，一个月朝拜六次，而赵眘同样效仿赵构的作法，下旨减免为一个月朝拜四次。赵惇前两年认真履行了，后来赵惇或确实因病，或因赵眘下旨免朝，或因和赵眘呕气，或因受宦官古惑，或被李凤娘劝阻，中途曾多次中断朝拜，让朝廷内外、黎明百姓惶恐不安。直到公元1193年十一月，又改为一个月一朝拜了，大打折扣！假如，赵惇认真执行了这个打折扣的方案，以后也断不会被整个朝廷所反对，从而被狼狈的赶下皇位！
赵惇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能有一个解释，他真的是精神出了问题，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做出不正常的事！
佐料：《朝野遗记》载：赵惇刚得病时，赵眘听闻后，急忙从重华宫赶到大内探视，见赵惇躺在御榻上，哆嗦着不能认人了，只是张口说胡话，看得赵眘心惊胆战，唤来李凤娘，责骂道：“宗庙社稷重任，你不好好看护皇帝，以致成今天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
李凤娘低头不语，赵眘越说越气，冲口说道：“万一皇帝不能康复，朕要将你家灭族！”
赵眘探视完赵惇，又道宰相都堂，召宰相留正斥责道：“你做宰相，不多劝谏，平时做什么去了？”
留正回答道：“臣不是没劝，只是陛下不听！”
赵眘道：“你以后要多劝，苦劝！官家如不听，待朕将仔细说导他。”
赵惇病愈后，李凤娘哭着对他道：“妾劝官家少喝酒，官家就是不听，官家病重，太上皇几乎要族灭臣妾之家。臣妾有何罪过？”
此后又听到留正的奏报，赵惇内心对赵眘更加产生了畏惧心理，因而不愿去重华宫见赵眘。赵惇对赵眘畏惧心理应该有，但肯定不是不去见面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