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

正在我们进退两难的时候,一声断喝从大屋里传来,大黑狗听到了命令,立即停止了吠叫,扭身遁入了黑暗之中不知去向。门声一响,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了门灯之下,上身披着一件黑灰色的棉袄,头上顶着个皮帽子,脚上的鞋趿拉着,面色黝黑,显得年事已高,跟我爸倒有几分相像,说不定我爸老了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八成这就是我爷爷。

我们赶紧下了车,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围好像影影绰绰地有几间房子,可是看不太清,只能借着大屋的门灯看到附近的十多米。这间房子居然还是个二层楼,上下两排窗户,外墙都是大青砖砌的,两扇大门只开了一扇,门前还有大约八九级台阶。我爷爷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我们,显得更加高大,看来我这一米八六的身高不仅是遗传自我姥姥家。

我爸走在前边,我拎着两个提箱和妈妈紧随其后。“回来啦,老疙瘩!”我爷爷一开口,声音十分洪亮,中气十足。(老疙瘩,是东北方言,指最小的儿子或女儿)朴实,勤劳,善良,一个北方落后农村里的农民形象活生生就在眼前了。我正要开口叫爷爷,我爸却应了一声:“回来啦,大哥!爸呢?都还好吧?”

啊?我一下愣住了,原来这位不是我爷爷,而是我大爷,我爸还有个哥哥,这事我可是头回听说,不过他们那个年代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兄弟姐妹多是很平常的,我姥姥家还有俩舅仨姨呢。

“爹在楼上呢,等你们有日子了,路上都还好吧?”我大爷寒暄着将我们让进了门:“这是弟妹跟大侄子吧,哈哈哈,这么多年了咱们还是初次见面,真没想到,大侄子都这么高啦,结婚没有啊?”

“大爷好,我还上学哪。”我连忙打着招呼,心想这大概就是过年几道问题中的催婚吧?

“我大嫂和柱子呢?”我爸问道。这问的应该是我大娘和哥哥了吧。

“他们上镇里买东西去了,明天回。”

 进得门来,里边是个大厅,虽然有灯,但光线也不是很亮,两侧摆了几套桌椅,尽头靠墙放着一张高桌,两边是两把太师椅,看上去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高桌后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我看了一眼,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客厅左右各一个门通往其他房间,我大爷把我们领进了左手边的门里,门里是个走廊,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我大爷让我们把箱子放下,跟他上楼。

一到二楼的楼梯口,一股子烟味就飘了过来,呛的我们仨直咳嗽。二楼的一侧只有一间屋,门口挂着一个花布的门帘子,我大爷一撩门帘,冲里边喊了一嗓子:爹,老疙瘩他们一家子回来了。喊完转脸对我们说,进来吧。我爸先进了屋,我跟我妈也跟了进去。屋里边烟雾缭绕,满屋子都是烟味,又熏眼睛又呛嗓子,跟着了火一样,忍了有那么三五秒,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不断声儿地咳嗽了起来。

我大爷赶紧打开了两扇窗户,挑起了门帘,让穿堂风把烟气散一散。过了一阵,屋里的样貌陈设才显露了出来。这间屋大约能有三十平米,正中间摆着一张雕花木床,看着跟楼下的高桌啊太师椅啊都是一个年代的。床上盘坐着一个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拿着一杆烟袋锅,两腮塌陷,皱纹堆垒,双目紧闭,昏昏欲睡。

这位,肯定就是我素未谋面的爷爷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第二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