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a

“前面就是,”Tina提醒道,刚好路灯亮了起来。

原本乳白色的灯柱锈迹斑斑,在忽明忽暗的光晕下呈现惨淡的灰色,像极了麻风病人的手臂,和着一旁的树枝,生病的手指七扭八拐的指向深不见底的天空。地面常年冰冻雨淋,把灯柱拱成不同的站姿,有气无力、前仰后合,正嘲笑地看着我们。

我把车停在道边,一栋老楼面向北湖,欧式风格,有六层高,几户人家的落地窗上用一排A4纸贴出手机号和售楼字样。北方冬季取暖的煤灰给米白色表面蒙上一层黑眼圈,风吹日晒剥落了一些方格砖,让墙面长了雀斑,通体阴沉沉的。暴雨的积水在暗红的房檐下印了几道冰凌般尖利的锈迹,直指地面,楼顶的西角缺了一块儿的地方,几只狗尾草支出来摇着脑袋。整栋楼看起来老气横秋、没精打采,像一头年老的大象趴在地上,院子前的大铁门锈迹斑斑,同样破烂不堪。

整栋楼镶嵌在灰暗的天空背景中,突兀而诡异。老楼漠然的回望向我,我咽了下口水,迈不动步。

“没事的,”Tina说,表情却像冰块没有一点暖意,“跟紧我,一步也别走错,你才能再见到你的车,明白吗?”

我狠狠点了点头,脸颊到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们进了大门,草丛响起一阵小孩子的哭声,是野猫在叫。我紧张的看了看Tina,她皱着眉一脸认真,杂草很高,和树一起,影影绰绰。我不敢往两边看,只用余光瞟着旁边,缩小了步幅,每一步都踩在她的脚印上——后来我才知道,这样做有多正确,因为草丛里竟然有一窝眼镜王蛇!

穿过院子,Tina轻轻呼了口气,我们来到一处长廊,通道爬满了密实的葡萄藤,两边对称立着维纳斯那种雕塑,在黑影中似乎在悄悄耳语。长廊充满积水和泥巴,还好不知哪位好心人在泥汤里摆了一些砖头,我刚要迈上去,Tina 一把抓住了我,警告的看了看我。我于是老实的跟着她,蹭着墙面往前走,鞋子沾满泥巴。我有些纳闷,她宁可衣服被雕像蹭脏,也不愿走中间铺好的砖,然而没过三分钟我就恍然大悟。我们来到第六座雕像旁的砖头前面,我顺着Tina摆头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凉气,在一汪黑乎乎的积水中,潜伏着方格铁网,从侧面根本看不到的是,网子每处交叉的地方,都有一只向上竖起的尖刺,布满暗红的锈迹。

转过了雕像,Tina瞪大了眼睛,我向前看去,本应是单元门的地方,被一大堆残土堆得死死的,像是倒地醉鬼的呕吐物。我望着Tina,她小声说,“只能走车库。”

好不容易绕到地下车库,Tina更加放慢了脚步,狐疑的打量着四周,我也跟着东张西望,几辆轮胎瘪了气的轿车歪歪扭扭的横在残破的水泥柱子间,不知哪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头上本就昏暗的灯管一闪一闪的,配合着我惊魂不定的心跳,潮乎乎的阴风从身边游过,一股冰凉的泥沙和腐败气味儿让我认定这里充满了冤魂。我们小心翼翼来到二单元门口,我进门前踩了一脚门前排水沟的铁网发出“咔”的一声响,突然一个软软的东西从天而降。

“哎呦,”我一缩脖,抬手摸了一下脑壳,转头看了看什么东西砸我,原来是一只小黄鸭,谁家孩子这么淘气,“你看这——”我笑了笑伸手正要指那玩具给Tina看,她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猛一推我,自己向后飞去。我屁股重重摔在地上,不敢相信Tina在搞什么鬼,同时余光中我感到有个阴影像一只大鸟从侧面向我刚才的位置加速飞去。

“嘭!”一声闷响,我的全身都能感到地面的颤抖,一只两人合抱粗的大钢管贯进了墙面,上面的吊索闪着乌光,像面具下的小丑阴森森的笑着。

“Tina!”我一手撑起摔成八瓣的屁股,叫道。
“MD你今天能活着出去老娘就娶了你。”Tina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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