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思，何处去寄托

    伯父突然离世对我产生的震撼是难以言表的。这种震撼，源于自己未能在敬重之人生前略表心意的愧疚，更源于意识到父辈正在衰老这一事实后的恐慌。

  1.

    我们这一家算不上大家族。爷爷辈兄弟俩，名下各有两男两女，父辈感情一直都非常要好。伯父作为家中长子，凡事以弟妹为先，事事做出了榜样。去年父亲大病在上海住院，伯父知道后甚是关切。临近手术了，伯父一定要来上海看看，我拗不过只能让他来。那天一大清早，我在上海站出站口见到伯父，他站在凉风中，脊背弯曲，面容憔悴，尽显老态，但即便如此，也惦念着父亲的病。我把他带到病房，两兄弟见面后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简单的寒暄。但手术后，伯父竟能像照顾小孩一般照顾父亲，让人动容。

  父亲的病情得到控制，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多之后伯父却因病离我们而去。伯父病重之时，父亲先回的老家，每次给我打电话，父亲情绪都很低落，反复说，你大伯没人样了。甚是痛心与无奈。

  后来伯父终究没有撑下去，父亲尽心尽力操办伯父的丧事，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兄长的感情。火化那天，父亲找到我说你去送送大伯吧，我在家里照应一下。我说好。之后，父亲就不见了踪影。后来嫂子跑过来对我说，你爸在厨房哭，他身体不好，你去安慰一下。父亲很少流泪，但这次，我看到父亲一人面朝墙角坐在角落，喉咙里发出重重的叹息声。兄弟几十年，再多不舍也正常。

  2.

    伯父之于晚辈，也是一种榜样的存在。他样样作出表率的自觉，事事必通情理的坚持，以及一生敢怒敢言，光明磊落的个性，对我的影响很大。

    最让我铭感于心的是，伯父没有上过多少学，却非常重视晚辈的教育。伯父经常对我说些鼓励的话，讲些简单的道理。印象中，儿时的价值观就是如此启蒙而来的。再后来，我上了中学，伯父说道理就少了，但仍旧鼓励我上学。那时正好堂兄辍学，无事可做，伯父便以堂兄为反例，让我要一定好好上学。我听从了伯父的教导，直到有幸考上大学。记得去报道时，伯父为我送行，送了好长一段路。。。

  大学毕业前夕，我忙于找工作，经常要麻烦家里办证明。然而不巧，那段时间家里的光景不太好，父母被逼无奈外出打工贴补家用，不在家里。没办法，只能找伯父。伯父都是一一帮忙解决。需要家中提供各种证明和材料，都是伯父在帮着跑，有时一天跑好多次。只要一接到电话，伯父都会把手里活丢下。后来村上人都说，伯父对我比对儿子还尽心。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造化就是这样弄人，上天没有给我报答的机会，或者说是我没有好好珍惜，终究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伯父生病后，每次提起回家，伯父都说我不会有事，不用惦记，不让我们回。没曾想，家里的电话再打过来，就是伯父已经走了的消息。回到家中，在伯父的灵前跪下，但又有何用，斯人已去，一切已晚。

  然而，却唯有以此聊表愧疚与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