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第二章

肖薇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傍晚了，她拉开房间的窗帘，只看到黑黝黝的一大片，周围静谧四合，远处狭小的街道旁站立着两盏橘黄色的路灯。她摸了下肚子，胃在翻滚，咕噜咕噜的响声正从那里冒出来，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洗漱好穿上衣服，想下楼去买份晚餐，却发现周围的小卖铺和餐馆早已关门，只好折回到旅馆。肖薇将门上锁，坐到靠窗的沙发上点烟抽。

窗帘把房间与外面隔离起来，肖薇把窗户推开，半掩着帘布，这样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风景，层楼紧挨，栋栋楼阁发出星星点点的光。她知道那光亮里有一群醒着的人，只是他们不能够和她聊天，她也不想。

夜幕降临，天空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点缀，却不见月亮出来。肖薇抽完一根烟又抽一根，地板上布满了她的烟头。肖薇掏出手机，此时已是二十三点整，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肖薇把头倚在沙发上，脑袋似是很清晰，却又充满了疑惑，她想起她的从前，关于信仰，温暖，爱……很多的东西在她的心里没有完整的概念和适合的形容词去形容，一切都是迷糊的，她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人给她答案，她的过去的每一天似乎都是浑浑噩噩的，没什么意义。

自打小时候起，肖薇就是乖孩子，她从不忤逆大人的话，大人叫她上床睡觉她就立马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跑上床去，即使电视里播着她最喜欢的动画片；妈妈给她报了舞蹈班她也不拒绝，即使她不喜欢压腿，不喜欢跳舞；邻居家的阿姨让她帮忙倒垃圾她会笑着走过去，即使她正在做明天就要交的作业……肖薇从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听话，不给别人添麻烦，他的爸爸妈妈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会过的很幸福。但她永远不知道大人在想什么，她走不进他们的世界，即使她一直表现的很乖，她也只能站在那扇门前看着，她进不去。

父母离婚那年，肖薇4岁，是刚懂事的年纪，但她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分开，爸爸一直都对妈妈很好，每个重要的节日都会给妈妈买一支玫瑰花，妈妈也很爱爸爸，他们说好会一直在一起，他们会陪伴肖薇长大，但他们两个都食言了。

那个秋天的某个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了晚餐，那是肖薇印象里和爸妈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他们都没有说话，肖薇很想问怎么了？但她没有问，只是一直低头吃着碗里的饭，她明白不该小孩问的就不要开口，这是爸爸教的。

第二天，爸爸走了，肖薇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皮鞋和衣服都不见了，醒来看到的只有正在整理东西的妈妈，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像是一宿没睡，憔悴的很，肖薇问爸爸在哪里？她的妈妈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她走过去抱住妈妈，但肖薇并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哭。

那天中午，妈妈提着行李带她去到外婆家，外婆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也是一副愁容，看到肖薇时又马上露出笑容来，然后走到她的身边轻摸她的头发，对妈妈说，你来了。妈妈点点头，没有说其他的话，三人便一同进屋来。

晚上，肖薇早早的上床了，妈妈和外婆坐在客厅四目相对，像是在诉说什么重要的秘密，肖薇躲在门缝里看着她们俩，却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妈妈只是一直在哭，双手扶着额头，不停的抽泣，外婆坐在一旁安慰她，心疼的任由她哭泣，傻孩子，你还有薇薇啊。肖薇看着这一幕，心里好难过，她马上扑到妈妈身上，妈妈，你怎么了？妈妈用力的抱着肖薇，极力的想把眼泪收回去，笑着说，妈妈没事，妈妈只是眼睛进沙子了。肖薇拍着妈妈的背，想要给她很多的安慰，她不想妈妈难过，不想她哭泣。

在后来的日子里，肖薇再也没有见到爸爸的身影，他们也没有再回到自己家里去，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却又不确定，也不敢去问妈妈，因为她怕妈妈会伤心。而她的妈妈，自从爸爸走后就再也没有笑过，每天清晨出门，到晚上才回到外婆家来，也从不多说话，肖薇每天晚上都会站在庭院门口等妈妈，她知道每到那个时候她的妈妈就会回来了。但有时候她的妈妈会回来的很晚，还带着一身酒气，一看到肖薇就把她紧紧的抱住，薇薇，妈妈该怎么办？怎么办？外婆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对她说，别在孩子面前讲这些。那时的肖薇年幼，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秘密，只是知道妈妈不开心，像是巨大的忧伤笼罩着她，每天都会很晚回家，肖薇总是等到很晚才睡觉。

一个多月后，妈妈从她们从前住的家里搬来了很多东西，包括她的衣服，作业本还有玩具，肖薇又和她熟悉的一切一起生活了，只是没有了爸爸，而她的妈妈，也在一天清晨离开了外婆家，离开了她，一声不响地。自此，肖薇生命里两个重要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每次外婆牵着她去上街，那些阿姨和叔叔们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打量她，说一些她并不太懂的话，唉，这孩子真可怜。邻居家的小孩也不和她一块儿玩了，他们说她是没人要的小孩，他们告诉她，她的爸爸妈妈走了，不要她了……肖薇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坍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哭的很大声，你们骗人，我爸妈才不会不要我！

肖薇和他们打了一架，脸上，手上都被抓伤了，身上脏兮兮的，外婆见到她这副样子，既是心疼又很愤怒，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肖薇也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外婆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哭出来，好孩子，以后有外婆在呢。

一年，两年，三年……肖薇的爸爸妈妈没有再回来，肖薇等到很晚很晚也等不到妈妈回来的身影。

后来，她接受了爸妈离开的事实。

后来，她接受了被抛弃的事实。

后来，她接受了没有爱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