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泊湖纪行

镜泊湖纪行

○  湖   山

1987年7月下旬,我刚结束在北京的培训,又赶往牡丹江的镜泊湖,参加在那里举办的全国大学语文教学研讨会。

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把我从北京送到牡丹江。到了牡丹江,就踏上了东北的大地,印象中的牡丹江,来自小说和电影,八女投江,林海雪原,书写了这片土地的荣光。本想去看看这座城市,可是还没有来的及出站,又赶上了开往宁安的火车,火车运行两小时,到达宁安县的东京城站。

东京城是一个小站,火车站在镇子外,车站对面有一条小街,街上有几家饭馆店铺,门上挂着像灯笼一样的幌子,幌子随风摆动,表示正在营业。这里是满族人的发祥地,清代流放犯人的宁古塔,就在距此不远的宁安城。街边有一个招呼站,一批与我同下火车的人,又一同上了前来接站的汽车。车上的乘客南腔北调,来自全国各地,都是来参加研讨会的院校教师,大多数人跟我一样,都是头一回来东北。

汽车从东京城开出,一路向西南,朝着镜泊湖驶去。车窗外面,盛夏的关东大地,沃野坦荡,五谷丰登,一望无垠的麦田,翻滚着金黄的浪花,正在等待开镰收割。漫山遍野的玉米高粱,长成了绿油油的青纱帐。这种辽阔的田野风貌,与南方泾渭分明,点染出了大东北广袤豪迈的气质。汽车穿过田野林莽,两边群山连绵,雄浑秀美。山并不高,坡度平缓,森林茂密,群山环抱中,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水域,水面波光粼粼,平静如镜。司机告诉我们,那就是镜泊湖。

我们不远千里,一路奔波,终于到达了镜泊湖。

汽车停在一处山庄,山庄是个时髦的称呼,其实只是一个三层的招待所。我们下了车,拎着行李去报到,等待安排住宿。我们这一车人,分别安排两处住宿,一处住在山庄,另一处在公路边的快活林。我住在的山庄这边,条件相对较好,房间干净整洁,会场就设在楼下,行动十分便利,站在楼上向外眺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到了镜泊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季节。这里的气温,比牡丹江更低,住在山庄的旅客,中午睡觉还要盖被子。而我单薄的短打装束,已经有些难抵簌簌的凉意,再走走看看,一些刚过来的老师,已经换上了长衣长裤。更加夸张的是,山庄的女服务员,衬衣外面还套着一件春秋衫,好像镜泊湖已经是秋天了。

见时间尚早,便到外面去遛弯。我沿着湖边的小径,走进山坡上的一片松林,松树并不高大,是人工种植的幼林,但树木生长茂盛,一簇簇针叶青翠欲滴,散发着松树的清香。林中十分幽静,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路旁松树下,蹲着一只毛色金黄的小松鼠,见到有人过来,迅速地跳跃离开,跳跃了几步又停下来,用闪闪发光的小眼睛回头张望,看见我继续往前走,扭头便飞快地钻进了松林,动作十分敏捷。

走出松林不久,就到了景区的大门,大门静静地敞开,没有门禁,无人值守,也不需要买票进入,大门一侧立着叶剑英元帅的题词:“山上平湖水上山,北国风光胜江南”。进入大门往湖边走,山坡上有十几栋木屋别墅,颜色各不相同,式样略有变化,都是那种尖顶的俄罗斯风格。别墅绿树环绕,三面临水,环境清幽。据说这些别墅,是五十年代哈工大建给苏联专家住的,每当夏季来临,“老大哥”们便会偕妻携子,来此避暑消夏,现在已经荒废,没有人居住。我去看了一栋刘少奇住过的别墅,单层结构,面积不大,里面空无一物,好像很久没有人打扫。1961年刘少奇主席视察黑龙江时,与夫人王光美在此小住过几天,他当时就提出要把镜泊湖建成国际公园。虽然镜泊湖的开发刚刚起步,但正在朝着这个目标推进。

度过一个宁静清凉的夜晚,第二天上午研讨会正式开幕。主编《大学语文》的徐中玉先生,发来了热情洋溢的贺信。本着虚心学习的态度,我聆听了李泽厚先生讲授的美学,钱之江教授讲授的诗词格律,以及《大学语文》教学的研讨。高者为师,走出学校那块小小的天地,与全国各地的老师交流,方显出自己的才疏学浅。

下午是文学讲座,讲电影创作。感觉内容与教学无关,于是课间休息时,我和两位老师提前离场,到附近的小溪边来洗澡。溪水自上而下,清澈见底,水深不到膝盖,我们迅速脱掉外衣,只穿一条裤衩下水。太阳当空,水温微凉,四周没有人打扰,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日光浴。

洗完了澡,又在石头上洗衣服。大约四点半的光景,气温明显下降,溪水渐渐上涨,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我们赶紧穿好衣服,收拾停当。过了不久,溪水就漫上了岸,淹没了来时的小路。大概是讲座已经结束,只见一群老师拎着鞋赤着脚,小心翼翼地涉水过来,大家在此相遇,互相打过招呼后,他们邀请我们一起去看大瀑布。

走在茂密的山林中,隐隐约约听到瀑布的响声,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犹如万马奔腾而至。走到吊水楼瀑布前,只见浩大的水流漫过石坝,从落差20多米高的坝顶倾泻而下,形成约40米宽的大瀑布。瀑布卷着白色的浪花,落入坝下的深潭,激起汹涌的波涛,发出轰隆的巨响,气势雄浑磅礴,蔚为壮观。我们在此盘桓流连,拍照留念,直到夜幕降临,仍久久不忍离去。

第三天上午,我们在山庄集合,乘船去游镜泊湖。

平静的镜泊湖,是火山爆发的传奇。当地人说,没有火山爆发,就没有镜泊湖。一百万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地动山摇,熔岩涌流,熔岩阻塞了牡丹江的河道,形成了长约45公里的镜泊湖。从此牡丹江的活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湖中,江水经过沉淀,变成了晶莹透澈,平滑如镜的湖水,以致宁古塔的流犯,常用湖水来照人。绿汪汪的湖水,倒映着湖岸的青山,青山蜿蜒起伏,绿意盎然,宛如一道翠色的屏风。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形成了湖在山上,山在湖上的妖娆风韵。

我们游览的北湖,是典型的熔岩台地,湖岸陡崖峭壁,色似丹霞,直上直下,如同刀削斧劈一般。这些陡崖是火山爆发时,熔岩冷却后自然成形的。陡崖沿着湖岸绵延伸展,与青山融为一体,构筑成一道天然的堤坝,拦蓄着镜泊湖的一湖清水。

那天下午,我们去参观渤海国遗址。遗址在一片平原上,这里曾经是渤海国的上京龙泉府,七零八碎的废墟,无声地诉说着一段逝去千年的历史。

公元696年,当女皇武则天到嵩山封禅时,东北靺鞨族的首领大祚荣,建立了一个叫“震”的国家。十三年后,唐玄宗遣使震国,册封大祚荣为左骁卫员外大将军,渤海郡王,从此震国改称渤海国。唐以渤海国为忽汗州,设置忽汗都督府,管辖东北边疆地区。接受大唐招抚后的渤海国,与中原联系紧密,仿效唐朝的典章制度,学习唐朝的儒家文化,甚至照着内地的样式盖房子。

公元755年,渤海国迁都今东京城,建成上京龙泉府。据说当时的上京城,就是仿照唐都长安而建的,外城呈长形,东西宽南北窄,面积16平方公里,共有11座城门,人口最多时达到10万,是当时东北地区最大的城市。公元929年,历时229年渤海国被大辽所灭,渤海国改成了东丹国,做了160年首府的上京,又变成了东丹的国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由于渤海人不接受契丹的统治,辽国强迫渤海人南迁,人们背井离乡,十室九空。为了斩断渤海人的思乡情结,辽兵纵火焚城,昔日繁华的上京,在火海中变成了一片废墟。走在废墟的遗址上,府拾皆是刻着文字,印着花纹的残砖断瓦。

遗址的东南面,有一座兴隆寺,俗称南大庙,曾是上京城内规模最大的寺院,辽军焚城时也被付之一炬。金代在原址上修建了石佛寺,此后历朝历代,屡毁屡建,现在的寺院是咸丰十一年重建的。庙宇为五重单层,斗拱木结构,墙体用玄武岩条石砌筑,是典型的清晚建筑风格。大雄宝殿内有一尊大石佛,相传为释迦牟尼的造像,佛身是渤海国时期的原物,佛头和佛手是后来修复的。经过修复的石佛,正襟危坐,端庄慈祥,双目炯炯有神。

院内有一座石灯幢,高约6米,呈灰褐色,用玄武岩雕琢而成,是唐代渤海国时期保存下来唯一完整的大石雕。石幢的外形似塔非塔,上部为亭榭造型,顶端八面斗拱,灯室八角镂空,下有粗壮的圆柱顶托,圆柱上下各有莲花装饰,花瓣层层叠叠,如巨莲盛开,基座三层八面,敦实犹如铁铸。石幢整体风格古朴浑厚,雕刻精细,是典型的佛教石雕艺术品。如今的兴隆寺,千年香火不绝,常有善男信女前来顶礼膜拜,祈福消灾。


                               作者在镜泊湖吊水楼瀑布

                             作者游览镜泊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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