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在车站里坐着,听着广播里列车离开或是到达的消息,心中感到既异常落寞又有说不出的热闹来,因为我知道,有人会随着列车背井离乡,到千里之外扎根谋生,而有的人会沿着那些蜿蜒的铁路,穿山跨桥的去寻找团聚。

归来离去,犹如月圆月缺一般亘古不变。

而我想,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条船,那么故乡应该就是坚稳的锚,纵使锈迹斑斑,它也依然在风浪竞逐的江湖河海中,扮演唯一的羁绊。

我曾以为自己最喜欢的花是玫瑰,因为玫瑰热烈而洋气,像极了在都市的灯红酒绿中自由穿梭的曼妙女郎,浑身充满新鲜的魅力。

可当我在城市的一隅里偶遇一丛长在晨光中的紫牵牛时,心头却似乎被猛的一牵,我在这不经意的一瞥里,好像找回了失落已久的锚,我也才明白,原来玫瑰对我而言,只是陌生而冷漠的美丽女郎,纵使它美丽得令人挪不开眼,我也不能否认,我从未亲手抚摸它身上的刺,我只是个好色之徒,贪恋它失去尖刺之后,那伤痕累累的妩媚。

但那一丛微小不起眼的紫牵牛却散发着我所熟悉的气息。

那是许多年前了,记得那时,我每日清晨上学,都从故乡的小路走过,从一棵古老的柚子树下穿行,而那棵高大绿油的柚子树上爬满了牵牛花,细腻恬淡的紫色,从柚子树上往四周晕染一片,青翠的藤蔓绕篱萦架,娇柔的花瓣迎风招展,成片的紫牵牛灼灼烨烨,而那时候的我,虽尚不满十岁,却已经坚定的将夏天定义成那温柔的紫色。

因此,对我而言,童年就像是一块牵牛花味的糖,外面裹着五彩斑斓的故乡。

直到后来一年,柚子树被砍倒,炽盛的紫牵牛也日渐凋零,我上学的路上也空旷了许多。

我曾试图数清那柚子树上的年轮,却每一次都得出不一样的数字,后来柚子树被充作了木柴,干枯的牵牛花蔓也成了引火的物料,如今我已经不再计较那棵树在村口站了多少年,可却不想,故乡紫牵牛的气息却早已深入我的心肺,并在漫长的时间里,长成了我的年轮。

与这一簇紫牵牛的邂逅,竟如他乡重逢一般,我顺着紫色的年轮回到少时的清晨,这晨光中的紫牵牛就像那旧时光里的小女孩,她背着小小的书包,卷着被露水打湿的裤脚,迈着轻快的脚步朝那只有数间瓦屋的学校走去。

一晃十余年,我很是怀念。

如今,紫牵牛味的糖果已经被岁月这把酒曲酿出醉人的味道,含在嘴里也已经不怕甜腻粘牙,唯一只怕,岁月长久,早晚要如烈酒一般辛辣得呛出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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