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花

超市门外有个地摊卖韭菜花,半年多没怎么去早晚市场,今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摊主是个老大娘,很瘦弱。菜也只有三四样,每样都是一小堆,摊在白丝袋子上。韭菜花却是单独装在一个塑料袋里的,有半袋左右,小小的白花开得正好,还混着骨朵,看着很干净。“这还嫩着呢,就掐了两袋,那一袋让对面楼的拿去了。”老大娘还指了指对面的楼。我们把这一袋拎回了家。

这时候的韭菜花正当时候,又嫩又鲜。这时候的韭菜却过季了,老了,口感发柴,不好吃。

韭菜是春天的鲜美,再加上杜甫说“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春韭菜就更是春天的爱物了。远在老杜之前,《诗经》时代,早春也要选韭菜祭祀祖先的。《豳风·七月》有句:“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韭菜早就是先民眼中的春鲜了。立春吃春盘,韭菜也是“五辛”之一。

韭菜是春天的时鲜。等入夏,“六月韭菜臭死狗”,韭菜不再讨喜,韭菜花适逢其时。不过,韭菜花远没有韭菜的名气,除了五代时期的书法家杨凝式专门为它写了封感谢信,别的文人墨客就不多留意它了。

杨凝式的感谢信,今天称为《韭花贴》。信很短,主要是感谢友人的馈赠。饥肠辘辘的人睡起来就有韭花捧到眼前,得以大快朵颐,又岂能不欢喜呢。

《韭花贴》文字如下:

“昼寝乍兴,輖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羞,充腹之馀。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惟鉴察。谨状。七月十一日,状。”

友人赠送的盘飧除了韭花,还有肥羜,即出生五个月的小羊羔。显然,肥羜是主菜,韭花是佐餐的小料。但是杨凝式说得很明白,是韭花成就了这道珍馐。

不知五代时期韭花是怎样一种吃法。现在如果去饭店吃涮羊肉,调料台上摆子几十样调料调汁儿,韭菜花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味。家人、朋友、熟悉的同事,每每调配蘸料时,多少还是要挑半勺韭菜花,好像缺了这点鲜辛,蘸料的劲儿就不够。

我知道的韭菜花做法也只有一种。洗净,剁碎,撒盐,装瓶,制成小拌料,佐餐。新剁出来的韭菜花,妈妈叫它“一卤鲜”,咸中微辣,清鲜爽口,颜色碧绿,诱人胃口。等再过几天,韭菜花发过来后,颜色就变得略黄,口感与刚拌出来时也有些变化,清淡感没有了,醇厚味儿出来了。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新拌好的韭菜花,白水煮面,什么也不要,就一大勺韭菜花拌进去,吃得直拍肚子。有时候,口里没味儿,在白粥里拌的韭菜花,就喝得舒服了。韭菜花真是百搭的小拌料,嫌菜油腻,配一小碟韭菜花压桌,饭菜都能打开场子。

这些年,冰箱里常备一瓶子韭菜花,都是买鲜韭菜花自己剁出来的,一瓶子吃完,新花也下来了,正好接上溜儿。

做韭菜花小菜,剁不费功夫,最熬人的是摘花,韭菜花轻盈,一斤多沉的分量少说也有几百朵花,一颗一颗地摘一遍,一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劳作虽然不耐烦,但有美味可食的动力催发,成就感也十足。

此刻,我今天下午的劳动,已变成浓郁鲜爽之气,正从厨房弥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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