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寡妇

娘没死之前，缝了三个要饭的袋子，像个褡裢，前后有2个口袋，挂到肩膀上就行，后面的袋子用来放谷子，红薯啥的，前面的放一些干粮。出门要饭前，娘都会在前面放个野菜红薯饼，留着路上吃。那时候，一般兵分三路，老疙瘩一路，娘和二格挡一路，大格挡和三格挡一路。大格挡走的时候，留三格挡只留一个袋子，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朱家村有百十来户人家，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据说祖宗的祖宗老家在北京，义和团运动的时候，这个祖宗的祖宗带着自己的这一脉先逃难到苏州，没等在苏州安定下来又赶上苏州蝗灾，那就接着逃吧，一路往北，逃到这个苏北的小山村下就再逃不动了，于是就在这小山下面开始拓荒，慢慢一代一代的繁衍，熬过一次次的战乱，天灾，居然繁衍出了一个村子。

三格挡记不清自己属于自己祖宗的哪个支脉了，总之到他父亲这辈，兄弟有三个，这兄弟三个，体格都娇小，在天灾人祸的斗争中，只活下了老疙瘩。大格挡算是返祖了，长了个大个子，个大吃的多，老疙瘩倒是希望他长得小点。三格挡遗传了娇小的基因，又是老小，老疙瘩倒是多他多了一点疼爱。老疙瘩的父亲那一辈也不知道怎么奋斗的，等到死去，留在老疙瘩手里也就一亩地了。土地贫瘠，除了种红薯就是种谷子，再靠天吃饭，赶上老天不赏脸，不是洪水就是干旱，种的粮食怎么也填不饱肚子。这地少，嘴多，就攒不下吃的，没点存粮，只能挖点野菜果腹，或者做个叫花子，出村要饭。

朱家村有三条路，一条南北主路，往南通往鱼林村，往北的路，走到村后分了东西，往东是纪荡庄，往西是王家村。三条路线得轮着来，要不很难要到饭，总不能总给同样得叫花子吧。这个要饭法则是娘跟三格挡说的，要换路线，要选时机，要选人。只有天气不好的时候，才会在本村去要饭。

老疙瘩埋葬得第二天是个好天气，三格挡在天朦朦亮得时候就起来了，他今天打算去鱼林村去要饭，去往鱼林村有10公里得路，路很难走，走到那要3个小时，但他喜欢去鱼林村，鱼林村是个鱼村，除了种地，村里得人也都会去打鱼，所以日子比朱家村就要富裕一点。

要饭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当三格挡到鱼林村得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得了，有些人家三格挡去过一次就不会去，因为这些人家得人很凶，对待要饭得，只有一个字，“滚“。

稍微富裕得人家，一般都养着土狗，人不到，狗就叫上了，有时候狗叫上了，人出来一看，叫花子，这时候有的就直接关门了。遇到关门的三格挡一般也就不去要了，但娘跟他说，也可以要，只要去敲门，如果没有“滚”，多敲几次，也许也能要到。但三格挡见到关门，也就不去了，有些时候，如果只有娃娃在家，一般饭都比较好要，只是娃娃的手小，给的少，一般给一次，娃娃就会说：“没了，就这么多了”

鱼林村倒数第二排第二户人家，是个寡妇，男人死了好几年，寡妇也一直没改嫁，据说是因为没人敢要，说这寡妇是灾星，克夫。这寡妇就女人当男人一样自己活着，三格挡每次来得时候，他会在院门口喊一声：

”有人嘛“

要是没人应，那寡妇应该不在家，可能是打鱼或者下地干活去了，这时候他会先在院子里转一圈，看到没劈得柴火，他会给劈了，然后把水缸的水挑满。这次寡妇在家，听见有人喊，就从屋里出来。

”大姐，有吃得嘛，给点吃的。“

”哎呀，你呀，你等一下啊。“

寡妇转身回屋，给拿了一个红薯干，一个鱼干。

”谢谢大姐，家里有没有什么活，我能给干点呢！“

”没得，没得。“

”谢谢啊，大姐‘，三格挡给鞠了个躬，1.5的小个子躬下去，像个小土狗那么高。

饿了一上午，又走了一上午，弯腰那一瞬间，三格挡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