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黑格尔“理性哲学”转向

绝对的“神”在黑格尔一生思想中始终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在青年黑格尔思想形成之初尤其如此。黑格尔在批判传统的犹太教和基督教时,不是简单地反对神学,而是在维护神的合法性地位,“神”成为黑格尔批判传统宗教的理论依据和论证前提:

1、黑格尔批判传统宗教的武器是上帝。他在伯尔尼时期批判基督教,但认为上帝是理性的化身,故以理性和解基督教的对立性。“打破一切限制的纯粹理性即上帝,因此世界的规划一般讲来是按照理性制定的”,“理性世界的精神即上帝的精神”,上帝赋予人以理性,人理性中的神圣法则来自于上帝,上帝成为康德道德律的最高标准和最终依据。法兰克福时期黑格尔批判犹太教,犹太教的对立性被黑格尔以上帝之“爱”和解,“神”在黑格尔思想中的地位始终牢不可破。

2、黑格尔提出上帝之“爱”,一方面化解犹太人的“实证性”,另一方面化解“道德主义”的实证性。上帝之子耶稣行走世间试图解救陷入“实证性”命运的犹太人,解救的武器即“爱”; 当时的人受到道德主义的影响,其坚持的理性造成一种内在对立: 人的理性与人感性欲望的对立。“爱”包容一切的统一性化解了道德主义的这种实证性,上帝之“爱”和解了道德主义的“实证性”。因此,从伯尔尼到法兰克福时期,绝对的“神”一直是黑格尔思想的理论原点和出发点。

随着思想的发展,黑格尔在法兰克福后期把神等同于“精神”。他说: “爱是精神、神性的统一”,以生命之爱为中介,神即精神。黑格尔认为无限的生命就是神,这一观点符合西方宗教传统。“爱”的现实化表现是生命,无限性的生命即神; 同时,无限性的生命即精神。他说: “我们可以把无限的生命(神)叫做精神,因为精神乃是多样之物的活生生的统一,精神的这种统一性与多样性的对立乃是与它自己的表现形态相对立(这种形态构成了包含在生命的概念中的多样性)。”在这里,黑格尔把神与精神看作同一个东西,因为二者在两个方面具有相同的性质: 一方面,二者都是无限的,上帝是无限的生命,精神具有无限延续的特性,另一方面,二者都具有统一性,上帝作为无限的生命是主体与客体、普遍与特殊的统一,而“生命个体之间本身就是一与多、联系与对立的统一,个体与生命总体之间同时也处于对立统一之中”。同样,精神是多样之物活生生的统一,精神能够把有限与无限、复杂与单纯都纳入自己的体系中进行思考。

法兰克福时期的黑格尔把神与精神等同起来,上帝就是精神,精神就是上帝。“精神成为绝对的东西,这精神由于其绝对性同时就是上帝,而上帝之所以是上帝,只是因为他是思想着的精神。”克朗纳这样评价与神同一的“精神”,只不过,此时的精神只是直观意义上具有宗教神秘色彩的精神,还未上升到概念思辨层面。绝对的神虽然具有绝对精神的特征,然而,“它在宗教中并没有获得他的最合适的形式,表象的内容虽然是绝对精神,但是这绝对精神只有在扬弃了表象的形式并上升为概念时,才是真正的真理”。

当精神在耶拿时期之后逐渐走向概念思辨时,直观的“绝对的神”就过渡为思辨的“绝对精神”。这种过渡必然导致由宗教神学转向思辨哲学。黑格尔就是要把神秘的神,以概念思辨的语言表达出来,让理解成为可能。为了让神秘的神呈现在世人面前,神就必然走向概念思辨化,走向绝对精神。因此费尔巴哈说,黑格尔的哲学就是他的理性神学,就是要把神学理性化。黑格尔本人也说过:“哲学当其说明宗教时仅仅是在说明自身,当其说明自身时就是在说明宗教。由于渗透于这本质和真理中的就是思想着的精神,正是思想享有真理和净化的主观意识,所以宗教与哲学是同一的。”时刻追求确定性和明晰性的黑格尔,骨子里不允许绝对的神一直处于神秘的天启状态,“成熟时期的黑格尔,采纳了精神的绝对概念。人作为一个精神的存在同一个较大的精神活动图式联系起来”。

在“绝对的神”向“绝对精神”过渡的过程中,黑格尔并没有否定“绝对的神”的存在,而是认为“绝对的神”就在“绝对精神”中,或者说“绝对的神”就是“绝对精神”,就是人类知识的唯一真理。他在《小逻辑》导言中说: “哲学的对象与宗教的对象诚然大体上是相同的。两者皆以真理为对象———就真理的最高意义而言,上帝即是真理,而且唯有上帝才是真理。”黑格尔在把具有神秘色彩的神内化到绝对精神中,使绝对精神具有了神的“神秘性”。因此,绝对精神可以进行自否定的神秘运动,这种运动“存在着一个概念自身通过自我、实体、主体到个体生命的发展过程,它终结于个体生命的自身实现与觉解。这表明,黑格尔的思辨辩证法中贯穿着一种生命原则。”黑格尔哲学的思辨运动是“活”的、有生命的运动, “这种无限超出自身( 同时也就是无限返回自身) 的运动构成了辩证逻辑的基本特点,而这种自否定的冲动或生命源泉在黑格尔那里恰恰体现了思辨理性( 绝对精神) 的神秘性”。黑格尔的思辨理性体系具有神秘的神性与生命力,成为黑格尔哲学的最大魅力之所在,由此可以理解费尔巴哈为什么说黑格尔哲学是理性神学。

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具有神性并不是其思想的缺点,这种神秘性只能说明黑格尔哲学是具有特色的。具有生命原则的黑格尔思想体系因此具有了无限的创造力和生命力:一方面,黑格尔思想中“绝对精神”与“绝对的神”的同一,确保了黑格尔思想从宗教神学产生思辨哲学的必然性;另一方面,二者的同一成为黑格尔哲学的魅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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