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一百四十二）

春杏第一次过来这种地方，心里有些冷冽惊惧，虽须照应几个孩子，下车后还是忍不住左右环顾，仔细打量了几眼。原来这里东北两面靠山，准确地说应该不可称其为山，因为就是矮矮的百米丘陵。

一眼望去全是密植的松柏，只是不甚高大，这一季依然绿意葱茏，不过已增添了三四分苍翠。西南两面都是农田，平整而又开阔，眼下除了少数的油菜，其余则呈现出黄土的原色。

这里是殡仪馆与火葬场合而为一，兼具两者功能，房屋倒是不多，前面两间平房加上后边一座主楼，就是全部建筑。

楼房是横跨东西两侧的二层结构，东边为办公区域，西侧是储存和火化间，中央的大厅特别宽敞，应为接待室兼告别间。这里最醒目的是自然是顶上那一柱无比粗硕的烟囱，巍峨高耸地矗立着，正不紧不慢徐徐喷吐着白色的烟雾。

路上四六以为不会耽搁什么，可能很早结束，谁知前面已经来了五六批。每一家送行的亲属都不在少数，有的十几个有的二三十，大多一拨一拨集中在一地。正是三九天严寒透顶的时候，天气阴沉密布，北风就在不远处打着旋儿呼啸，似乎马上就要落下一场大雪。如此凛冽的朔风，如此寒冷的天气，大人孩子都有些不堪承受，一些人在原地跺脚活动。

门口露天处很是空旷，走廊里虽没有一张座椅，但因为避风早已站满了人，从东到西已经没有空余，现在又挤进了四六家这一拨。不过人员虽然密集但比较安静，只有少数几个男人在抽烟，其余则大多沉默，中间也有偶而的小声说话，基本属于本家族的窃窃私语了。

大宝小宝先怯生生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几分钟后不再好奇失去耐性，一同吵吵着要回家，志鹏懂事地哄着两个弟弟，春杏从背包里搜出两粒不知何时遗留的水果糖塞给孩子们。更生瞅着阵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觉得耗在这里太费时间，小声提醒堂哥是否可以找人疏通一下？四六正色回他：“什么都可以找人，这个我不会找人。

 不过一会儿场地上就热闹起来。随着一阵铿锵的锣鼓声，只见六名身着鲜艳制服的男人，排成两列步伐整齐地自东向西走来。他们一律上白下黑红帽金穗，前面两人均背着一面大鼓，整齐划一地敲击出有力的节奏，后四人抬着一座半人高似是佛龛又似箱笼一样的东西。

他们犹如久经沙场的将军一般，在百十人高度集中、惊异艳羡的目光里，一个个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地傲然而来，又威武雄壮、气势非凡地踢踏而去。

众人的目光先是惊讶地迎接他们远远走来，又一路恭敬地陪同着过去直到边缘尽头，不过最引入注目的还是那四名壮汉抬着的、深红色抬箱里放置的、一只似为玉石质地的方盒，呈幽幽发光的墨绿色。

如果走近细瞅，就会发现它长约一尺、宽高均为六寸左右，盒盖上清晰雕刻着蟠龙祥云图案，大月私下打听到这只骨灰盒就是在这里唯一的单位——殡仪馆购买的，开价3600最后还到2000元。

更生站在大厅外朝里张望，发现这个时段，大厅里主要集中了一家田姓亲属。此刻，东西靠墙的座椅上已经坐满了人，中间有几人站立着。一张很大的方形桌上，静静仰卧着一位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