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酱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能回忆起小时候所有的快乐都跟吃有关。虽然我出生在新疆,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从四川千里迢迢来的,还带来了四川的麻辣鲜香。

      爸爸对饭菜的味道很挑剔,干活儿再累,一顿合他口味的饭菜就能让他神采奕奕。若是回来吃着味道不满意,就会不高兴,甚至还会挑刺儿发脾气。他常说“一天在外头干活够累的了,回来不吃点好的干活都没劲”。因此我家除花钱以外最重要的事就是“吃”了,可谓穷尽心思。

      虽然爸爸对味道很挑剔,但不喜欢用各种调味料,像什么味精,十三香之类的都不爱用,所有的味儿靠葱姜蒜辣椒和豆瓣酱。

      豆瓣酱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比起现在市面上的郫县豆瓣酱香味更浓,并且时间越长越香,还没那么多的添加剂,一点不油腻,连原材料蚕豆都是自己种出来的。

          每年到了天热的时候,蚕豆就长成了,从地里齐根割回来,全家人做院子里剥豆荚。刚剥出来的蚕豆翠绿翠绿的,通常就是先下水煮熟,捞起来晾干水分,酸豇豆切碎,下油锅,下蚕豆同炒,加少量水,加盐翻炒即可出锅。这样做出来的酸香开胃,可当主食亦可当菜。

        新收的蚕豆晒干,皮就成了褐色的,豆子又干又硬,第二年的时候就拿来做豆瓣酱了。先是在水里泡个一天一夜,泡到一掐豆子就掐破的程度。然后用2块又厚又重的石板把豆子夹中间,手摁着石板左右摩擦,豆子就碎了,外边的厚壳破了,露出蚕豆瓣来。

        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就端个盆,装满磨破的蚕豆,把豆皮和豆瓣分别挑出来。家里还有提前买好的红色辣椒,生姜,大蒜,花椒等配料,辣子剪去柄,带着辣椒米一起剁碎,加蒜,加生姜,剁碎,然后加盐一起装进陶罐里。

      挑出来的豆瓣也剁碎,但不会直接装陶罐。摘新鲜的向日葵叶子回来洗干净晾干,选阴凉的房间铺筛子上,一层向日葵叶子铺一层碎豆瓣儿,往往要铺半个房间那么多。后面几天就是等待,等待豆瓣儿起霉。这个对天气要求比较高,天气热了,霉起不来,天气冷了豆瓣儿会坏掉。长出来的霉是绿色的,看着差不多了才给装进陶罐里搅拌均匀,然后密封起来等好几个月。

      新做的豆瓣酱儿辣味儿足,可以腌嫩姜,腌干豇豆,腌干萝卜,每一样都风味十足。放的时间越长,它的酱味儿越足,辣味儿越醇,用它做调味料麻辣鲜香又不伤胃口。

            我家喜欢吃米,没有电饭锅就是自己蒸米饭。米饭煮到夹生捞起沥干米汤,上蒸屉。这时就会盛几勺豆瓣酱,加猪油一起上蒸屉。等米饭蒸好开锅,一锅米,一碗熟豆瓣酱,混着肉香和豆瓣香的味儿直窜鼻子。再用豆瓣酱拌米饭,没有菜都能吃下去三碗。

      每次做豆瓣酱都做得很多很多,装满十几个陶罐,能吃好多年。 后来我们越长越大,离家越来越远,难得坐在院子里一起剥蚕豆。虽然还记得豆瓣酱是怎么做的,但从未用心学过,自己是做不出那么香的豆瓣酱的。

        大学毕业的暑假从回家回来上班,什么都没带,就一路捧着一罐子豆瓣酱回来。后来工作忙,一直没时间做饭。近几天闲了些,打开罐子一点没坏,只一股回味悠长的酱香味儿扑面而来,仿佛又把我拉回那些剥蚕豆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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